臂向前倾,直直倒了下去。
——姥姥,人活着不就是受苦,那死了不好吗?
——丫头,你瞎说什么!
——因缘流转,祸福相依。我们得相信有苦尽甘来那一天。
姥姥,我尝不到甜。
宁藻被那团流体包裹,感受到那团东西在咬噬着她的身体,咬出无数的伤口往她皮肉里钻,然后蹦出烧灼的火焰。
她意识模糊,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甚至觉得温暖。但很快这个铜鼎就像无法承受某种力量而崩裂开来,宁藻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上的火焰在灼烧她的灵魂,而她的身体像一个熔炉,将体内的灵魂熔化重铸。
有两种力量在她体内翻腾撕扯,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是“宁藻”,有时候又觉得宁藻的记忆已经很远了。
她到底是谁?
宁藻从不怀疑自己的真实性和存在性,现在的她却产生了动摇。她咬牙忍耐,蜷着身体瑟瑟发抖。
有一个人踏入这里,一步一步,踩着白骨走过来。然后居高临下地凝视她,宁藻听到声响转动着她的眼珠子,两人视线对视良久。
他身着黑衣,坐到她旁边,带来一股雾蒙蒙的凉意。他用白得几乎透明的手取下了脸上的鬼面,露出一张陌生且昳丽的面容。
“云飞渡。”宁藻没见过这样的他,费力却肯定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老师,我长大了。”云飞渡嘴角噙着温柔的笑,伸手理了理她因为汗黏在额角的碎发。
“为什么?”宁藻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知道您还活着,活在某个地方。”他眼神剔透温柔,深处却藏着偏执与极端“我杀了一些人,一些活得痛苦的人,一些因为您活下来的人。”
“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想您好好的活着。”他泄露出一点痛苦,似乎有了一点愧疚之心。
宁藻从喉咙中溢出一声痛苦的□□。
云飞渡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看着她身上有些暗淡的火焰,弯下腰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不再说话,用手紧紧握住她沾满焰红流体的手,一团火焰爬上了他的身体,很快席卷而上。
宁藻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被吞噬,化为这座白骨山一具平平无常的尸骨,倒了下去。
「嘀。」
「任务过半,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的声音被淹没在宁藻沉重的耳鸣中,她迟钝的地想明白了一些事,她知道她有了一个完整的灵魂。
但不必怀疑,她就是她。
宁藻想,真可笑。
明明灵魂完整后,她不用再忍受来自地府阴冷的侵袭。此时此刻,仍觉得自己身上有彻骨的寒冷挥之不去。
她费力地抬手,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几个字:“风来。火来。”
宁藻坐在骨海的最高处,风的中心。飓风猎猎而来席卷着大火,点燃了这处污秽之地。
她早已头发蓬乱,衣服破烂不堪,暗红色的火焰下和烈风,无休无歇。
这块空间很快就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裂开,宁藻一抬头就能看到了上面的天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雪飘落到她的身上,触动了她的感官。
她睁着的眼珠子动了动,看了看周围,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不过她也不在乎。
她的大脑再次生锈停滞转动。
她刚来这个世界是因为自卑产生优越感而拒绝动脑;而此刻,她所接受的一切已经超过了她能忍受的阈值。
她甚至想立刻死去,不顾那些强加在她身上的爱,一走了之。
很多人说过爱她,可是都让她无比痛苦。
她恨。
恨母亲懦弱无能,不能保护好她。
恨姥姥不能保护好她的女儿。
恨每一个人都强加自己他们的意志。
恨他们以对自己好为名给自己带来不幸。
……
宁藻踩着石头失了魂一般往山上走,她脑子里想得很简单,躲起来,不要被找到。
她磕磕绊绊地走了一路,身上滴下来的血也变成了火烧了一路。
直到她的伤口流不出来血,身体上覆了一层结成冰的白雪,终于像一具尸体倒在了山阴的雪地里。
其实一直以来最糟糕的,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