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区边缘。
尚且幼年的小程坐在门口的塑料酒箱上,低着头地听着房间里面传出来男人和女人混杂其中的喘.息声。
可见房子的隔音实在不是很好。
他面色平淡就像是习以为常,身上套着不知从哪里捡起来的灰色的短袖,穿在他身上就像套了一件袍子。
脸上身上全都被煤炭蹭得脏兮兮的,眼睛无神地盯着乌黑到发亮的地面以及随地可见的烟头。
里面的声音忽地停了下来,然后传出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外衣搭在肩膀上,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
那个人目光轻蔑地扫过坐在箱子上的小程,轻哼叼着烟离开。
小程却只是快速地从酒箱子上面跳下来,走进屋子里。
他的母亲是一位有名的妓.女。
房间很小,是用木板隔出来出租的。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大的橱柜,一张桌子还有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头发被染成了黄色,发根处已经长出来了乌黑的新发。那女人用涂满红色的指甲数了两张票子给他。
小程接过来钱,把堆在角落里的垃圾收拾起来,拎着飞快地跑了出去。
他神情木然地照例去买了酒和面,路过这一片儿的小学的时候,他的眼睛才有了一丝神采。
只要是年纪到了的孩子,都可以免费享受教育。
他很快也会儿跟着同龄人一起入学。
想到这里,他的步子变得轻快起来。
窗户是用塑料膜糊上的,阳光照不进来,房间里面很暗。但是他也不开灯,在暗沉沉的空间里用老旧的铁锅烙了饼,然后端到桌子上。
女人早就从床上下来,身上套着短裙。站在窗户边儿,正不停地抽着烟,盯着窗外出神。
小程知道她在正在等他父亲来接她。
但是都七八年了,小程根本不相信他会来。
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不等女人出声,小程就过去把门打开。
一个脸上涂着浓妆的女人从外面没骨头一样走进去,顺手把灯给打开。
灯光刺得小程眼睛生疼。
女人来到桌子前“咯咯”地笑,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饭桌上的那摞饼,嘴上道:“真巧儿,正赶上饭点了。”
她的那一点心思完完全全地摆在脸上,程敏神色淡淡地走过来坐到桌子上,开口:“来了就一块儿吃。”
来人立刻喜笑颜开地入座。
小程看到这场景,只是默默地拿过自己饼狼吞虎咽,生怕晚了没有吃的。
“以后要是没有什么消息,就少来找我,你又不是没有男人。”程敏的声音尾音当中带着沙哑。
这婆娘隔三差五来这里蹭饭,她可养不起两个累赘。
“嘻嘻,妹妹你是知道我没你漂亮的,那些个男人一个比一个抠。”女人撅起红唇,脸上的粉直往下掉。
程敏没有说话,看着小程还想再伸手去拿另一块儿,皱紧了眉头一巴掌打到他后脑勺上:“小孩子吃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他的脑袋嗡嗡的,手上的饼被女人夺了下来。
女人眼珠子转了转,客虚伪地关心他道:“小程年纪也打了,也该给送到学校了。”
程敏不耐烦道:“学校又不招收哑巴,还不如让他跟赵四去拉矿,一天也有二十块钱。”
那女人自然也不是真心关心她这个孩子,等吃得差不多,她压低声音道:“我有消息了。”
女人的神情变了。
两个人吃完了饭,盘子里还有两块儿饼,但是他不能吃。这是明天白天的分量。
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只吃了一块饼根本不顶饱。
看来以后做完要想办法把饼做得更碎一些儿,这样就可以吃到更多的边角。他自以为很聪明地想着。
两个女人在那里窃窃地不知道在谈论什么事情。
家里没有别的东西能吃,他只能缩在角落铺满纸箱的角落当中,企图用睡觉来逃避难忍的痛苦。
他把自己抱住,在满是杂音的世界当中哆哆嗦嗦忍着饿一直挨到白天。
等到天不亮,他迫不及待地从碟子当中拿出来一块饼。
经过一晚上,饼已经变得硬邦邦的了。但是他丝毫没有嫌弃,咬下去一大口。
然后就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他眉头皱进了,嘴巴动了动,一颗带血的门牙就这样被吐了出来。
他看到手里的门牙,身体一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他是不是生了病?
眼睛里泛起了一层水雾,把视线落到了还在睡觉的程敏身上,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只能咽下深重的哽咽,满腔干涩地继续吃饼。
他把门牙卧在手心里,偷偷找了一个地方埋了。
他得去干活儿了。
赵四是一个独眼男人,这块儿地儿少见还健壮的男人。小程年纪在里面算小的,还是托着他和他母亲这一层关系才能进来干活儿。
赵四一来就看见了小程没精打采的样子,随口问他:“今天心情不好吗?”
犹豫了几秒,小程张开了嘴巴露出来空缺的门牙。
赵四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换牙了!”
他心情惴惴地看着他,不明白赵四在笑什么,但是想来应该他应该没有患病,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一言不发地坐上了赵四的四轮车,陆陆续续又上来一些孩子,车子才开动。
矿场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