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颤巍巍应了,扬鞭抽在马臀上,袖宝吓软了腿,因为马车瞬间疾走而往后倒,刚好倒在柳山腿边。
女子从座下抽出长刀,将已经倒了一手的赵管事拖进去,半蹲在还安坐在外的沈怜稚身侧,问道:“猫儿,前面几个人,你能看到吗?”
话音刚落,破风声骤然接近,柳山下意识要躲,只见少年随意一抬手,再摊开掌心,月色照见一枚漆黑的铁刺。
少年好奇:“这是什么?”
“暗器,偷袭用的。”
他有些稀罕地收了起来,回答她的问题:“后方有五人正拖着韩护卫,正前方有十人,左右两侧各十五人”
柳山握紧刀,好大的手笔。
却听沈怜稚轻巧问道:“阿姐,要杀了他们吗?”
柳山一顿,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回应,几乎要下意识反问一句你说什么,但多年的习惯让她止住这股冲动,迅速思考后,回:“要,一个都不能放过。”
也对,妖,合该天生就精通此道。
少年云淡风轻地往下安排:“杀了他们,得扔到深山去。”
她闻言,从紧绷的氛围里脱离,低头看着沈怜稚,明明手无寸铁、身着华服,好似被教成了一位富家公子,但野兽骨子里还藏着谋生的本能。
“不,得像人杀人一般,留下足够的痕迹让人发现。”柳山纠正道。
说完她进了马车,片刻后,车身轻轻一动,常人几乎察觉不到这种细微的动静,是沈怜稚跳了下去。
赵管事眼含不安:“小姐,你这是……”
她抬手摸了摸小丫鬟的脑袋,袖宝爱美,但多年规矩在身,今日赴宴有心打扮,最后也不过梳了两个小牛角似的发髻,再加以珠花装饰,漂亮是漂亮,摸着不舒坦。
“没事,很快就好。”
果然,前后约莫一刻钟,车身再次一动,车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打开。
柳山知道是他,可看着那张精致天真的脸,亦忍不住握紧刀。
北风还没停,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被兜头吹进来,袖宝几乎立刻捂嘴呕了一声。
借着月光,柳山依稀瞧见马车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
她打算扶着门出去,抬手摸到一片湿润,沈怜稚站在马车边,“阿姐,外面脏。”
“嗯。”柳山应声,毫不犹豫跳下,想到什么,让袖宝递过来一颗夜明珠。
小丫鬟探出身子,眼底装着莹莹的惊恐,她瞟了一眼沈怜稚,逃似的收回目光。
至于张管事,自然也想不到身边有这等杀神。
柳山举着夜明珠绕尸体转了一圈,尚且温热的血染红她的裙摆,夜明珠又照向少年,泼墨似的血迹分布在他的脸上,莫名叫人想到野兽粗暴的进食方式。
他大约想不到若是换一个人站在这儿,早已被吓昏过去,忐忑地邀功道:“阿姐,这样可以吗?”
柳山脱掉外袍,几刀挑烂,抬手摸了摸沈怜稚鼻梁上的血迹,含笑道:“好猫儿,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沈怜稚莫名觉得耳热,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柳山原本想问他要什么谢礼,但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你先上马车。”
后者不明白,但依旧听话照做。
柳山仔细打量这些尸体片刻,最后挑了个手心有疤的,举刀用力一挥,斩下半只手臂来。
她说:“赵管事。”
“小姐?”后者忙应声。
“把这个,送给柳璋。”
男人一愣,道:“是,是。”
袖宝顾不得害怕,从里面递了披风叫她披着,片刻后,车不紧不慢往落霞庄的方向赶。
赵管事大约缓过来了,过了一会儿,探头出来:“小姐,韩护卫他?”
柳山没说话,韩家中立,韩英更不坏,但今夜变故来得突然,若他实在夜袭中丧命,说出去也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但……
“他没事。”沈怜稚却突然开口。
“真的?”
“也好,”柳山回,她看向赵管事,“明日派人去查,这究竟是谁的手笔,”
后者缓了好长一口气,擦干额头的汗,问:“您心里有想法了吗?”
“你觉得?”
“若是齐王,便是刘兆良一案叫他察觉了异常。”
“老三的性情和康玄相似,历来是出手便要斩草除根的。”
两人想法不谋而合,柳山的声音像浸了雪水,听得人心发凉:“他若能沉得住气,也是个能成事的,可惜。”
赵管事勉强地笑了一下,像是觉得可怕,说出口来却是称赞:“小姐运筹帷幄,考虑周全。”
前有携私报复陷害朝臣,又谋害手足至亲,这样的错处被稍加运作,他还能继续当人前君子?
无论是为江山还是为自己,若有得选,臣子们都不想自己侍奉的是一位暴君。
“除此之外,玲玉信上陈国公急着办喜事,你当是为何?”
袖宝在宫里呆了多年,几乎立刻抓住关键词,她缓缓捏紧袖子,心如擂鼓,不自觉将心底的话说出了口,“是,是国丧……”
若遇国丧,皇室宗亲禁婚嫁两年又六个月,在京大臣禁二十一月。
夺嫡已然到了关键时刻,入局者便早早做好了准备,赵管事握紧拳头:“那咱们,自当更加小心。”
一时间车内沉默至极,沈怜稚听了个半懂,参与不进去,忍不住悄悄伸手拉住柳山的衣袖,
后者看着前路,或许察觉了并不点明,又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