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室内。
暗红粘液逐渐凝固,状如崎岖瘢痕,柔韧而黏腻,叠叠累累。
深处凝结硬化,只如大簇暗红水晶柱,在糜烂瘢痕的浇灌下,绽放得秾艳而热烈。瘢痕蔓生,于腰的边际处交错,几乎将一双腿吞噬其中。叶笳半垂着上身,不知昏醒。
孤月划出浅淡圆弧光晕,好似皎月零落,绞碎破空而来的胶质状粘块。粘块溃如雨幕,砸至地面摊为烂泥。
叶笳双臂斜陷凝块,被侵蚀为深红,动弹不得,只如一只被钉了双翅的玉腰奴。
一道暗影投下,她微微昂起头颅,牵动刺入脊背的瘢痕,喉头暖流涌动,不可抑止地呕出大口热血。叶笳勉力露出个笑,狼狈而破碎,“蛹都化不了,它要撑不住了。”
孤月高悬,直指她肩胛之间,其下鼓动阵阵。粘液不住拉扯刀刃,牵附硬化,刀尖悬停。
似有水珠滴落,于猩红水晶柱间溅散。
“叶竽,”叶笳又哭又笑,“我们从未能出阵,抛弃我们,活下去!光明正大地活下去!”
默然站立,面庞笼于晦暗,叶竽指下紧握,刀刃折射一线冷芒。
刹那间,暗红碎晶飞溅,瓦解而逸散。
刀尖没入血肉,叶笳微微一颤,刀刃穿刺胸膛而过,滴滴答答。满墙猩红水晶渐次崩散,鲜红滑落,她拔出双臂,捧起叶竽低垂的脸,轻缓低语,“叶竽,你要恨我。”
不要恨自己。
叶竽半张了唇,许久才应道:“……好,我会恨你。”
满室瘢痕齐散,星星点点,湮灭无迹,唯余一地绫罗狼藉。
木板轻震,一行人鱼贯而入。管家手捧一副卷抽,跪举向叶竽,门外仆从一同齐齐跪下,“吾等效忠于吾主,爱其所爱,仇其所仇,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必以吾主意志为准,绝无违背。”
叶竽眉头紧锁,没接,握了孤月的手却越发用力。管家抬眉,直望叶竽,身后仆从也一齐望来。
迫人为主?俞绵绵挑眉,“接啊,愣着做什么,多点儿人多几双手,正好方便收拾屋子,你要一个人清完啊?”
单手取过,叶竽将卷轴递给俞绵绵。
低浅一叹,俞绵绵展开卷轴。虽方式别扭,但叶问香都明示了,她不能不厚道。万里山河绵延伸展,亭台楼阁浅染石绿同银朱,错落其间。一件可堪媲美门派护山大阵的法器。
卷轴横浮,俞绵绵五指虚放,掌下墨色符阵印盖其上。
缕缕水墨烟雾般逸出,浅淡而灵动,流水般奔腾翻涌。重重虚影穿梭行走其间,犹如置身夜间喧闹街市。虚影渐渐明晰,或提灯,或持花,或拎剑,打打闹闹,载笑载言,俱为似曾相识的模样。
人群中,一明艳,一温婉的面孔,斜持流苏花灯而行。两人眉眼含笑,凑得极近,无声笑对间忽地侧转回眸,笑容柔和而悠远。
叶竽一瞬不瞬地睁大了眼,两人已回转了眸子也不曾撤去目光,只跟随着众人,直至一张张面孔回归模糊,浅淡至再无踪迹。
“您看着叶家么?那,为什么,为什么,见而不救?”叶竽眉头下压,沉沉郁郁。
俞绵绵眼尾细微上挑,沁晕浅淡的柔和,“你会低看殉道者么?你会阻拦他们走向自己的道么?”
“叶竽,你可以厌恶,可以痛恨,但唯独,不能质疑叶家上下的自我烧灼,因为你正诞生于此。而他们求的,不过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并为此不惜耗费千年,仅此而已。”
管家笑容尽数收敛,正了神色,一众仆从穆然跪立。
咬牙而站,叶竽眸中迷惘渐退,剥落出点点无处可去的愠怒。俞绵绵悠悠举起卷轴,对着他额头一抚,“别忘了你答应过叶笳什么。”
“喏,往后现身之人皆可供驱使。”俞绵绵转递出卷轴。“什么?”叶竽有些回不过神。
“就是说,只要是见过的,能刻印的我都刻印了下来,虽确切来说,它们同傀儡无异,只是承载了亡者生前的性情同能力。”
微微愣怔,叶竽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过卷轴,“多谢前辈。”
俞绵绵目露嫌弃,“你就是拿它直接砸体修的头,都砸得晕。”叶竽红着眼眶,闻言禁不住闷笑一声,满盈的泪水就那么流淌了下来,“那可真不错。”
犹豫一会儿,叶竽的目光扫向跪一地的仆从,“先修缮屋室吧。”领到差事,管家分配调遣下,众人秩序井然,都极有眼力地没往这间屋子凑。
一时,屋中静默空旷起来。
轻按上他一侧肩膀,俞绵绵侧眸,“你要如何唤它们出来?”
“影来。”叶竽道。
闭合双眼,俞绵绵足下符纹浮现,层层外扩,待勾画完成,“好了,默念口令试试。”
“影来。”
符阵处黑雾涌出,渐成人形,五双漆黑眼眸瞧往叶竽,莫名亮晶晶的。俞绵绵赞扬道:“还不错,初次便可唤出五道冥影。”
“冥影?”叶竽稍显疑惑。俞绵绵颔首,“从冥地拉来的影子嘛,同傀儡一样使就是了。”
见她没有多说的意思,叶竽同单下的影子一人一影拉起布匹两角,对向折叠,差不多了,影子便接过去自己叠。
翻翻捡捡,叶竽给俞绵绵递去个绣枕,示意她垫地,坐得舒服些。俞绵绵敲敲脸侧,“神的手笔很大,之前我去的蛇村约莫是神的另一个实验场。”
叶竽颔首,“家中长辈虽听从神的摆布,可并非事事遵从,神也从未完全信任于叶家。”
“祂们原打算通过你们获取适宜的肉身,可惜眼见计划落空,于是退而求其次,豢养使役。”俞绵绵挑眉,“蛇村那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