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虞乔卿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褚玄云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似枝头积雪簌簌而落,沾染上片片的梅花香气。
他在帮自己。
察觉到男子的心思,虞乔卿心中一暖,也回一个微笑。
两人的小动作尽落入谢听之眼中,少年的心底酝酿着风暴,表面如平静的海面,实际上早已暗潮汹涌。
自己奢求的温暖,正是别人唾手可得的。
这样的认知更让谢听之心中如被一块巨石压着,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揉捏着他的心脏,胸腔处犯来阵阵疼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自己不能够帮助虞乔卿,而那个男人只要一说话,便能轻而易举地化解她面临的危机。
谢听之头一回觉得如此无力,却又没有任何的办法。
男子的声音似乎有某种魔力,旬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转身就看到褚玄云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背后吓出一身冷汗。
是了,这位只要动动手就能碾死自己,在褚玄云的面前,他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旁人旬王心中或许会有些不平衡,然而面对褚玄云这种,他像砧板上一尾濒死的鱼,手无缚鸡之力。
“既然褚道长都发话了,那么本王便……”旬王的目光在虞乔卿的脸上逡巡着,带着浓浓的遗憾与不舍,话说到一半,忽地顿住了。
王后离他最近,暗暗观察男子的反应,眼底毫无波澜,如黢黑深渊般将靠近的一切都吞噬其中。
那深沉莫测的情绪中,似乎带着一丝运筹帷幄。
旬王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浑身剧烈地抖动着,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着青紫,像是濒死之人扑打在水面上,最终吐露着几个音节,“毒……毒,有人给本王下毒……”
木案上的杯盏在他剧烈的动作下被扫到地面,瓷器裂开,在烛火的摇曳下泛着锋利的寒芒。王后吓了一跳,站起身来惊慌失措地扑向离自己最近的宫女。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各位朝臣纷纷做鸟兽散,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男人的手在空中挥舞着,似乎要抓着什么,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脖颈好像要逃脱无形的束缚,涎液从嘴角留下,混合着粘稠猩红的血液,瘆人地没入衣领间。
乌金的王袍上沾染着点点红梅,虞乔卿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眼前忽地一暗。
冰凉的指腹按揉在她的眼皮上,虞乔卿浑身舒展开来,冷冽的雪松味萦绕在她的鼻翼旁,提起来的心也微微放下。
是谢听之。
兴许是怕自己被吓到,少年只能这样来减少她的恐惧。
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但虞乔卿也没有拒绝谢听之的好意。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自己的手心上,此刻众人慌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旬王的身上。谢听之这才附在虞乔卿的耳边,声音缱绻温柔,如同对情人的呢喃低语。
“不要害怕。”
虞乔卿心中既好笑又心酸,明明少年什么也做不了,却还是笨拙地想要护住自己。
心中的天平也不自觉地歪向了谢听之,先前的偏见像是被捶碎的坚冰慢慢融化。
安抚好虞乔卿后,少年的眸光才落在旬王的身上,殿内慌乱一片,他微微眯起双眼,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不对劲。
旬王身子踉跄着,跌跌撞撞走到玉阶上,脚步一顿踩了个空,整个人都从台阶上滚落下来,身子抽搐着,到最后青灰的眼珠望着座上,死得蹊跷。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这样的变故,褚玄云的眼底划过一抹诧异,随后匆忙走到旬王的身旁,蹲下身子,双指并拢附上他的额头,浅金色的流光倾泻而出。
旬王的脸色略微好转,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褚玄云站起身来,冲着躲在宫女身后的王后摇了摇头。
连褚道长都束手无策,这旬王可真是死透了。
谢听之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有惊慌失措的,有故作镇定的,唯独没有一人为旬王的死感到悲哀。
这个旬国真是被那躺在地上的人蛀空了,连死后都没有真心实意的沉痛。
想到这里,谢听之不禁觉得好笑,见怀中的虞乔卿情绪稳定下来,才缓缓松开手,退后一步和她保持距离。
少女的发尾传来清香,谢听之的目光在那珠钗上停顿片刻,才缓声道:“长姐可有好转?”
虞乔卿点了点头,没有转过身来看他,耳铛轻晃,谢听之望得出神。
王后捂住口鼻,眼中涌现出浓郁的嫌恶,她稳住自己的情绪,慌忙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接着那些人将旬王架起来,抬离大殿内。
所有的人都知道,褚玄云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大概率是无力回天了。而王后这样只不过是给旬王一个体面,女子坐在上首,眸光阴冷地看向虞文德,沉声道:“如今的胆子越发大了,居然敢当面下毒,今日我必定要彻查此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句话掷地有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人都觉得脖颈一凉。
谢听之望着站在上首的王后,在虞文德身旁耳濡目染那么多,自然也明白王后此举何意。
不过是借机铲除异己罢了。
褚玄云再次落座,手中捏着瓷杯,衬得他的指尖如玉般晶润,男子宛若神祇,面容带着几分凉薄。
旬国这样更朝迭代,以及官场上的风云诡谲,他管不了,也不便插手。
将杯中的琼浆一饮而尽后,褚玄云站起身来,冲王后行了礼,便绕到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