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之上,魏禧见到了一名鹤发白须的老叟站在前来吊唁的人群最末,默默敬香,朝着逝者远远一拜,牵起自己的小毛驴,转身离开。
魏禧知道他就是明齐皇遍寻不到的神医药生尘,但没有第一时间追出去,收回目光,认认真真参加完徐归鹜的下葬全程,毕竟她与徐归鹜交谈之后,真心敬佩徐先生此人。也许在当今世道,徐先生的死难掀波澜,但在十年、百年之后,人们会发现世上有此奇人,他会永远活在历史中。
等到魏禧按照徐归鹜给的地址去江边寻找药老时,果然看到了那三人。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又能找到这、但因为发生过酒楼尾随乌龙所以没有轻易开口质问的面色不善的步云衢:“……”
因为看过剧本深知对方此刻还是个被慢性毒药所困所以一头痛就想杀人的阴狠世子、面对真人时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所以选择保持沉默的魏禧:“……”
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所以弯眼抚须看热闹的药生尘:“嚯嚯。”
魏禧出声打破了这个诡异的僵持:“药老,我受徐先生所托,前来求取另一部分游记手稿,欲带回京替徐先生整理出书。”
药老坐在小舟上,笑道:“你就是归鹜说的那个小娃儿?上船来,先与我一起去江心垂钓。”
说着,他慢悠悠站起身,去解泊绳。
魏禧从步云衢身边经过,跳上小舟时,看到他脸色更阴沉了,估计他在这吃了挺久的闭门羹,不,闭船羹,而自己一来就得到了药老的邀请,他的心情自然更糟了。
见药老当真撑着竿离去,步云衢也顾不得魏禧在不在旁边了,道:“先生!请先生出手,再救家父一命。”
药老却一撑一划,声音随船缓缓远去:“人寿天定,小老儿不是神仙,哪能与阎王抢人?”
行至江心,药老在船边盘腿坐下,重新取出鱼竿垂钓,而后看出魏禧右手有伤,提出给她瞧瞧。
望诊结束,药老收回手:“右臂经脉有损,但好好调养尚可恢复,你养尊处优,倒是不碍事。那么,郡主找到老朽是有何事?”
诊脉之后被看出女身本就在魏禧意料之中,只是没料到他还看出自己是天禧郡主。
她问:“药老怎么知道是我?”
“你落地那年,是你娘托老朽给你诊心疾,老朽告诉你父母小丫头恐难长寿,”药老从不避讳生死,抚着长须,神色如常,“想来你近日心性平和不少,体内燥郁之气有所消解,只是这天生心脉残缺,老朽确实无能为力。”
魏禧摇头道:“不是给我治,我到此是希望药老可以救救我兄长。他为了救我摔下悬崖伤了双腿,但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治好他。”
药老但笑不语,从随身的箱子中取出一摞手稿。
魏禧见状,沉默片刻,道:“我最初接近徐先生,是为了请药老随我入京,但也确实仰慕徐先生的为人,想为他印售出书的心意也绝无半分虚假,如若因此引得药老不悦,请药老尽管责骂。”
药老却挥挥手道:“丫头,你当真以为归鹜不清楚你拜访徐家的原因?但难得有人愿意听他讲述这么多,难得有人拥有与他志同道合的见解,与你交谈见闻时,他的喜悦是货真价实的,他感受到了你的真诚,这边足够了,这也是他托付我助你的原因。”
魏禧一愣:“徐先生临终前……”
“他欠了你一个出书的人情,便叫我来还,你说,这是什么道理?”药老开玩笑地说着,将手稿递给魏禧,“多问一句,若老朽仍是拒绝,你当如何?”
魏禧挠了挠脸,不好意思地暗示道:“先生吃软,我自然也不用使硬。”
药老哼地一笑:“果然还是想将老头子绑回去吗,明齐皇室一贯的强盗作风啊。”
魏禧很快与药老启程返京,她可不想再留机会直面步云衢那几乎将人千刀万剐的眼神,毕竟在步云衢的视角看来,自己不但抢了燕笙,还截了他想请的神医。
到京城后,魏禧特意先去了一趟酒楼,让人去打听消息京中最近发生的事。
客官们饭桌上谈论最多的,便是四公主和六皇子并非病故,而是龙子相残。
据说皇后聚齐了当时接触过四公主和六皇子的所有太医和仵作核对细节,竟真有人记录了两人身上都有一个不起眼的微微泛青的针孔。而后又在十皇子宫中搜出了形状怪异的针管装置,十皇子如今正在接受审问呢。
魏禧知道岸芷阁散播的消息已经由涟漪掀成了波澜,那么现在该她现身让这个浪头彻底将十皇子打入海底了。
皇宫,养心殿内。
“真有此事?”明齐皇威严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当时为何不立刻告知于朕?”
魏禧被太后抱在怀中,暗中一掐大腿,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太后心疼地轻拍着魏禧的后背,责难道:“皇上,女孩子家遭遇这种事,难道要弄得天下皆知?要不是多亏了老七和衡家公子相处,这种事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半个时辰前,魏禧进宫先是找到太后,将中秋夜那夜她和魏浥尘遭遇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告诉太后那之后离京到别庄修养,就是被那晚发生的事吓到了,休息数日回来之后,偶然听闻四皇姐和六皇兄死于针头装置的毒药,立刻联想到那晚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觉得惧怕,便告知了太后。
一字一句并未提到十皇子,但太后立刻就将此事与最近皇后大张旗鼓调查的十皇子的事联系到了一起,立刻压着怒气找来皇帝、皇后。便有了养心殿的问询。
魏禧心道该上人证了,盈着一双泪眼看向七皇子,七皇子也正巧也在看她。
她本来以为七皇子会揶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