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大雨滂沱。
离邺城几十里的驿站内,一队人马正在此休憩。夜已深了,只余几盏昏黄的烛光透过窗户隐隐发亮。
谢萦正侧身倚在软榻上,手中拿着本《孙子兵法》,低头读着。
她着一身水色衣裙,纱织的带子轻系在腰间,长发以一根木簪松松挽起,露出侧脸。炷光昏暗,却难掩她肌肤胜雪,眉翠唇红,双眸如水,似含烟芍药般清冷傲丽。
“小姐,夜已深了,早些安置吧。”
出声的是个梳着双环髻的丫鬟,名唤乐心。
谢萦心里乱得很,本也没看进去什么,便起身下榻,随手将书卷往矮桌上一撂,不小心撞上了一边的茶杯,“啪”地一声,茶杯落地,应声而碎,杯中的茶叶混着水洒了一地。
“呀!小姐没事吧,都怪我,不该把茶水放的这样近!”
另一个高高瘦瘦,穿着一身碧绿色罗裙的丫鬟眼疾手快,飞快蹲在谢萦脚边,一只手将她的裙子往后掀了掀,另一只手已飞快地捡拾起碎片来。
“是我不当心,慧心,慢些,别伤了手。”
“小姐不必烦心,明日,我们便可进邺城了。”乐心一边蹲下身去帮忙,一边说道。
是啊,明日便要进邺城了,只要她们顺利进了邺城,一切便尽在掌握中。
这几月来的苦心筹谋,提心吊胆也便值得了。
“可是小姐,奴婢瞧着,那齐太子,对您的确是真心的,若……”
乐心话还没说完,就被慧心的一记眼刀逼了回去,她也惊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一时间讷讷起来。
真心?谢萦低低笑了一声。
“真心有何用?他费尽心思,许我的也只是侧妃之位,”
她边走着,边伸手抽掉头上的木簪,青丝如瀑,映得她眸光格外清亮,其中透出冷酷坚毅之色。
“更何况,我与他,不过虚与委蛇罢了。”
“父王今日传来消息,宫中人手已备好,我们进城后,便可里应外合。齐王昏庸,二皇子三皇子都是无能之辈,没了太子,齐国寿数不会长。”
谢萦顿了顿,缓缓道:
“所以,齐澈必死。”
外面“轰”地一声雷响,一道闪电突然划破窗劈了进来,瞬间屋内亮如白昼,三人俱是一震。
“风雨夜,不太平,灭了灯,睡吧。”谢萦喃喃道。
乐心赶快帮她盖好被子,回头飞快吹了灯,屋内渐渐静下来,只余隐约的风声雨声。
主仆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闪电照亮屋内时,窗外那一角黑影。
次日,谢萦早早便醒了,眼看着外面的雨小了些,却迟迟未有人来通传出发的消息,她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慧心,我们出去看看。”
两人刚撑着伞走到檐下,便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窄袖长袍的男子匆匆走来,此人是齐太子澈的心腹,名唤裴执。
“裴侍卫,可是有什么事?”
裴执抱拳道:
“禀姑娘,昨夜暴雨倾盆,前方十里处路面被冲塌,且有不少折断的树干横亘于路,障碍重重,属下已命人前去清理。只是暴雨不歇,恐怕需要些时间。”
谢萦听了,不由得微微变色,按计划,南楚王派来的二十万大军已将抵达两国边境,只待她进城后发动,可如此便造成宫中兵力空虚,每多一天,就多一份变数。
可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稳住心神,淡淡回道:
“如此,便辛苦裴侍卫了”,她顿了顿,突然抬起袖子掩了掩面,似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只是我也有月余未与太子相见了,且婚期将近……”
“是属下失职,姑娘不必忧心,属下必会加派人手,最迟三日后可顺利进城。”
“如此,便有劳裴侍卫了。”
三日后,城门大开,十里红妆,一辆辆马车从街头排至街尾,车后跟着的奴仆更是数不胜数,中间被簇拥的马车尤为华丽,以身材高大的踏雪乌骓牵引,金丝楠乌木为架,黄金牟钉为饰,一看就知贵人坐在其中。
路两旁看热闹的百姓比肩接踵,人人都伸头垫脚,想看看太子不远千里带回的侧妃究竟是何模样。
奈何那车帘重重,竟未被风掀起一丝来。
天色渐晚,眼看着夜色将至,一行人总算赶在落锁前到了宫门口。
一阵窸窸窣窣的交接后,队伍终于再次开始挪动。入宫的排查极为严格,即使是太子的人也无例外,因此跟来的奴仆大部分已经被安排去了宫外的宅子,随她进宫的,不过二三十人而已。
不过无妨,宫内的一切早已安排妥当,这些人更是训练多年的死士,足以护她全身而退。
突然,“嗖”地一声,一只弩箭破空而来,直直钉入谢萦所坐的马车中。
“有变,保护小姐!”
还没等众人反应,密密麻麻的箭雨便铺天盖地而来,无数身穿铠甲的兵士从四面八方冲出,已成包围之势。
谢萦正侧身堪堪躲过一箭,一回头正看到裴执向她本该乘坐的马车跑去,她下意识便要喊他,裴执正好转了过来。
他胸前的黑袍好像被箭矢擦破,下面露出的却不是中衣,而是翻着银光的铠甲。
谢萦的脑中好像一下子被什么击中,电光火石之间,她飞快调转马头,疯了般向宫门冲去。
裴执一把掀开车帘,车内还哪有谢萦的人影,他立时反应过来,抬头便大喊道:
“关宫门!”
谢萦将马骑的飞快,握着马鞭的手里早已冷汗涔涔,门口的士兵们一拥而上,沉重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