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缓缓靠拢,奈何到底晚了一步。
队伍后的死士飞身上前,以一当十,推门的兵卒一片片倒下,几个死士牢牢护在谢萦周身,终是在宫门合上的前一瞬,冲了出去。
——
城外,夜色浓重。
不知狂奔了多久,谢萦一行人终于将追兵甩了开,几人却丝毫不敢停歇。
谢萦心头仍是巨震,若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以防万一,没有坐在马车中,而是扮作侍卫骑马跟随,她怕是已被那一箭钉死在马车中,可究竟为何?
她敢确定,已经完全取得了齐澈的信任,本是万无一失才对,怎会,怎会……
那裴执看来是早有预谋,前几日所谓巨树拦路之辞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是齐澈的心腹,必是听命行事,那齐澈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多少?可若是齐澈仅仅是得知自己的身份,该不至于直接致她于死地,是有人从中作梗,还是……
谢萦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但心里隐隐已有了成算。
不论如何,她必得先回南楚,楚慎,她从小护到大的弟弟还在宫中,她若想独善其身,不论是齐澈还是父王,都不会放过阿慎。
回南楚的路还算顺利,各个接洽地点早已暗中安排人手,且追兵未至,一路上不知道累倒了多少匹马,谢萦终于回到了南都。
不出所料,战乱已起。偌大的南都城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热闹,俨然一座空城。
空气中弥漫着沙土和血腥混合的气味,灰白的云层似被硝烟笼罩,路边散落的刀剑和碎裂的车架无不昭示着这里不久前曾有一场大战。
这一路,谢萦想尽了办法与大军和宫中联络,却一无所获,但看如今的情形,她暗道糟糕,心下更是焦急万分,不知道如今宫内是何情形。
“公主!”
谢萦抬起头,顺着死士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远处高高的宫墙之上,一面旌旗正随风冉冉飘动,硕大的“楚”字赫然其上,虽不太真切,也能大致看到宫墙上有不少兵士正穿梭巡逻。
“公主,宫中应尚未生变,此间形势不明,我们不可在城中久留,还是尽快回宫为妙!”
“好,还需小心为上。”
递上了令牌,很快,“吱呀”一声,沉重的宫门被缓缓拉开,谢萦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下来,缓缓骑马而入。
一边走着,她一边瞥了一眼刚刚开门的兵士,那人竟也突然抬起头看过来,眼中寒光乍现。
谢萦立时去抽别在腰间的软剑,一双手却忽然从后覆上她的口鼻,她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谢萦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楚慎出生那一年。那年她刚刚八岁,是南楚王的长女,却从未得到过公主应有的待遇。
百年前,南楚与北齐原为一国,时逢乱世,当年的北齐王有韬略之才,用十年时间平复各地大小叛乱,一统天下。
他的妻子不辞辛苦,一直陪他苦心经营,即使颠沛流离,被敌军俘虏之时也从未低头,终助北齐王成就霸业。
他们夫妻恩爱非常,北齐王更是一登基就筹备封后大典,这本是一段佳话。
没想到,封后大典上,她竟一剑刺入皇帝胸膛,又里应外合,逃出皇宫,一路向南到扬州,召集部下在南方另立政权,称南楚。
当时皇帝被刺,生死未卜,加上皇后与他并肩作战多载,早已暗中筹谋,南北军队交战,北方竟连连失利,南军一路北上,危亡之际,北齐王终于醒来,北军重整旗鼓,两方战事便成焦灼之态,一打就是三年。
无尽征战,两军皆伤亡惨重,更连累无辜百姓连年受战乱之害,苦不堪言。
终于,南楚王主动提出,以长江为界,北齐与南楚分国而治,北齐王应允。
从此,北齐南楚便成对峙之势,两国虽不再交战,关系却一直不睦。
南楚王身为女子,因此立下男女同等的规矩。
一夫只得娶一妻,一女也只得嫁一夫,女子也可读书、参政、为储、称王,因此南楚王室人丁虽不旺,仍一向不论男女,择能者为储。
谢萦的父王,是先王唯一的孩子,虽然受教帝王之道,但却性格懦弱,无心政绩,继位后更是沉溺美色,三五天不理朝政是常有的事。
谢萦的母亲只是个地位低微的宫女,北齐王还是太子之时,酒后见色起意,便将她收入了东宫。
她的确貌美,却不懂心计手段,也不会曲意迎合,受宠时只是默默忍受。谢萦小时曾不止一次在宫中偷听到父王对母亲不满道:
“美则美矣,无甚情趣。”
她幼时不解,既然不喜,又为何隔三差五便要来折腾母亲一番?既然不喜,为何又让她来到这世上,做这劳什子的公主?
谢萦四岁那年,王后诞下一位公主,南楚王大喜,赐名芙。
八岁那年,母亲诞下皇子,产后血崩。
那日正直芙公主生辰,她求遍了宫中,没见到她父王的面,也没求回她母亲的命。
小皇子满月那天,南楚王在宴上赐名,慎。
谢萦打了个激灵,迷迷糊糊中,好像马上就要回到现实,她潜意识里却好似不愿醒来,眉头紧蹙。
“阿姐,醒醒!醒醒!”
“皙儿,皙儿!”
“公主,醒醒啊!”
耳边的声音嘈杂极了,刀剑在腰间的碰撞声,兵士粗重的呵斥声,一片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几阵重重的叹息声,还有近在咫尺的呼唤。
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