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骨散的药效在半个时辰后终于散去,纪子嵘恢复了力气,她狠狠掀开盖在身上的干草,一言不发地截了送他们出城的马匹,朝回城的方向奔去。
纪知意看了看阿姐绷紧的面色,心知她关心则乱。
众人赶到他们住的客栈时,不由得大惊失色,那里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客栈竟在短短半个时辰里烧成了废墟!
火势还在蔓延,不断有人从那废墟中出来,脸上满是烟熏后的痕迹,纪子嵘上前抓到一个问起了话。
“不知那厨子在做什么,好好的客栈竟能走了水。”这人扛着水缸,显然是来救火。
纪子嵘呼吸急促起来,她忙问道:“里面还有人吗?”
那人见她还要问,不耐烦起来,皱着眉甩开被抓的衣袖,“这火烧成这样,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就算有人,现在也烧成灰了!”
纪子嵘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大火中。
“阿姐!!”纪知意一惊,失声喊道。
见纪知意欲去追,书柳一把拽住了她,正色地看向萧启,沉声道:“你照顾二小姐,我去救大小姐。”
萧启认真地点了头。
纪知意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体弱,若是贸然冲进去,只怕会给阿姐添乱。
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悔意,她缓缓道:“昨日我便看出她已有轻生之意,但我没想到就是今日……”
萧启吃惊道:“你如何看出来的?那我怎得全然不知?”
纪知意目光闪了闪,周婉昨日句句所言她都记得,几乎是将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了。
“周婉此人,幼时起便有一副在皇宫中浸染的心性,所经历之事无不风险重重,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能让她愿意说出全部秘密的,只有死亡。”
萧启不解道:“可我瞧着,周婉对令姊颇为感激,若是有这样的情谊,说出秘密也不足为奇吧?”
纪知意缓缓摇头,“若不是阿姐,她到死都不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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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子嵘扯下身上布衣的一小块布料,浸湿捂住口鼻,一边在火光中四处寻找,一边疾呼周婉的名字。
她不希望周婉出事,无论周婉是否曾经骗了她,她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周婉为他们去送死。
大火与浓烟令纪子嵘几乎睁不开眼睛,终于在一处断壁残垣下,她看见了熟悉的素色衣袍。
“周婉!”纪子嵘躲过几道被烧落的废墟,大步奔至那已奄奄一息的身影身边。
周婉呼吸微弱,嘴角淌着汩汩流出的鲜血。她晨起挽好的发髻已经散开,如墨般的长发凌乱地铺在地上,那根被当做木簪的短枝碎成了几段。
尽管如此,手中还紧紧握着沾满鲜血的剑,她轻轻笑起来,“侯爷,无需担忧,他们都死了,六皇子一时不会知晓了。”
纪子嵘大恸,她伤势还未完全痊愈,眼下在火中已然有些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听了周婉的话,她未置一词,只闷声扶起周婉。
周婉轻轻推开纪子嵘,“不必救我,侯爷,是我自己不愿再活下去,命数如此,我已然活够了。”
纪子嵘突然凶狠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纪子嵘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去死。”
周婉静静地看着她,忽地笑起来,她抬手撕掉脸上易容术的面具,露出一张与原来有八分相似,却比原来还要秀气几分的脸。
纪子嵘怔住了,片刻后反应过来,这才是周婉自己,也就是阿朱的脸。
周婉慢慢抚向纪子嵘的脸,她眼中一片潋滟,如破碎的宝石,话语中满是凄惶,“侯爷,求您记住我……我不叫周婉……我是阿朱……”
纪子嵘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未来得及阻止,一旁的剑光一闪。
那只手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的枯枝,缓缓垂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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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书柳搀扶着从大火中出来,纪子嵘都是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
纪知意拉着她仔细看了看,见她并未受伤,心中才安定几分。
大火被扑灭,其中除了周婉,还有几具男尸,周婉确实拼死为他们争取到了逃生的时间。
几人片刻不敢耽搁,趁乱出了城。
刚出城门,看着三条具是往东,却去往不同方向的路,书柳正色道:“二小姐,靠左的路可去往皇城,中间的路途经江陵,可一路通至淮南,最后一条去往渝州、蜀地一带。”
纪知意偏头望向萧启,勾起唇角,“去江陵吧。”
萧启愣愣神,他不敢置信,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为了我去江陵吗?”
纪知意挑了挑眉,“不,我是为了李家小姐。”
萧启眸色一暗,他低声道:“你怎会知晓……”
李家小姐便是江陵知府李承甫的独女,名唤李芷儿。
“自答应为你洗清冤屈,每每提起这桩冤案,你总是躲躲闪闪不愿直言,就像是讳疾忌医一般。于是我索性动用了这些年我与阿姐建立的密探网,打听了当年之事。”
萧启闷闷地夹着马往前走去,一副不愿与纪知意多谈的样子。
“生气了?”纪知意也驭着马往前快步跟上。
“……我只是……不愿想起那日的事。”萧启低垂着头。
纪知意面无表情道:“不愿想也要想,李家小姐死得冤,情郎还被这般诬陷,怕是九泉之下都不得心安。”
萧启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她,不待他问,纪知意就懒懒解释道:“换作旁人受冤至此,想必会连带着这个惨死的女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