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夺,无论是废太子还是施以刑罚,总可以报仇……”
“昭安!”纪知意恨声打断,语气中夹杂着不可置信,“你怎能还如此天真?若是当今陛下真有此等杀伐果决之风,我侯府之仇又何至被推脱三年之久?!”
纪知意激动得微微喘气,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昭安,如今的朝堂已然如枯木腐尸,我曾养在帝后身旁数年,陛下心性仁善,当年先皇驾崩,只留当今陛下临危受命,可陛下向来喜诗词书画不善国事,优柔寡断才致如今朝中党派林立,官员贪墨成风,皇储却只知内斗不知民生疾苦。”
“昭安,这不是值得你守护的盛世。”
袁鸣羽当然明白,他只是不愿去想,更不愿看到朝局动荡,天下不安。
纪知意这一番话,令袁鸣羽隐隐约约察觉到,她的图谋或许不止报仇,他感到不可置信,颤声道:“你们莫不是起了反心?”
纪知意沉默半晌,道:“我只一心报仇,从未想过颠覆大靖江山,只是我以为如今的天子,并非明主罢了。”
袁鸣羽还是第一次在纪知意的脸上看到如此冷厉的神情。
袁鸣羽顿时只觉喉咙哽咽说不出话,他摇摇头,喃喃道:“若你真的只为报仇而活,那你为何要留在雁北?”
纪知意眼神微动,她低声道:“你若愿意,眼下便可助我和阿姐筹谋此事。”
此话如一道惊雷狠狠击在袁鸣羽心上,他呆滞地看向纪知意,转眼间却想通了此中关窍。
生辰宴的接近,虞氏酒楼的交心,甚至是请愿大同支援……一桩桩一件件都慢慢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宛若一只受重伤濒死的幼狼,眼神中夹杂着凄楚,卑微地问道:“知意,你……你可是从一开始便谋算好了要我助你?”
他像个赌徒攥紧手中最后的牌一般,紧紧拉着纪知意的手,自言自语道:“不会的,知意不会这样对我的,我们之间的一切,在闫阿公家,在虞氏酒楼,还有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不会只是我的妄想,对不对?”
纪知意难以面对袁鸣羽狼狈的神情,心头涌上万千愧疚,她利用了袁鸣羽对她的感情,怀着卑劣的心思接近他,如今更是妄图以爱要挟他……但眼下阿姐在西宁生死未卜,她必须回去。
纪知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良久,她麻木道:“我要回西宁,你是否助我?”
袁鸣羽顿时浑身冰冷,他心乱如麻,眼中泛起挣扎,他无法答应,却也不想纪知意就这样离开,于是他只好小声地挽留着眼前的心上人,“知意,你先……你先不要离开我,我会解决的,我会帮你报仇,你说过的,要陪我一起看到梨花开……你先不要离开我……”
袁鸣羽的神色中的凄惶和悲哀太重,纪知意阵阵心悸,不敢看他,却再也忍不下心拒绝,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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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命运弄人,上天并没有给袁鸣羽考虑的机会。
第二日,袁鸣羽突然得到朔州至大同官道一带匪患严重的消息,须立时带军前去剿匪。
他迅速整军,戎装一加身便匆匆跑到纪知意的院子,想要走之前再见她一面。
他慌忙走到院前,却见纪知意一如往常立在院中,肤如凝脂,眸子像浅浅的琥珀,头上那支碧玉发簪在日光下透着莹莹温润之意。
听到院门开的声音,纪知意转过身看他,温柔地笑着。
她就是在等着他。
袁鸣羽万千情绪哽在心间,来之前,他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他想告诉她要好好用膳,要安下心,想诉说他的爱意。
可见到纪知意那刻,他嘴唇微微翕张,最终只用恳求的语气,低声道:“知意,相信我,等我回来。”
纪知意还是轻柔地笑着,一如那日虞氏酒楼的烟火下那般令人心动。
她轻言浅笑,“愿将军安然归来。”
袁鸣羽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纪知意的面颊,将她纳入怀中,情不自禁地吻上那殷红的唇瓣,既热烈又小心翼翼。
纪知意虽微微惊讶,却并未阻止,她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煎熬,于是闭上眼睛,感受着袁鸣羽令人贪恋的温柔。
门外,晁冬肃然道:“将军,时辰到了。”
闻言,纪知意如大梦初醒,她轻轻推开袁鸣羽,抬眸柔声道:“昭安,走吧。”
袁鸣羽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目送着袁鸣羽的背影离去,纪知意眼中泛起波澜,她喃喃道:“对不起,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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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鸣羽刚率领大军出城,纪知意便带着阿槐收拾了包袱,带了些金银细软,买了马匹出了城。
行出一段路,她停下回身看了看肃穆的大同城墙。
阿槐担忧道:“小姐,我们不告而别,许小姐那边该如何交待?”
纪知意淡声道:“我已差了人送信去,她是聪明人,自然会明白的。”
“那……小姐可是记挂袁将军?”
纪知意摇摇头,凄然自嘲道:“我不配。”
北风带来阵阵冷意,吹起她颊侧的碎发,纪知意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突然想起那件墨色狐氅她没能带上。
纪知意按下复杂的心绪,调转马头,坚定地朝着西宁的方向纵马而去。
对不起昭安,我等不到梨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