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鸣羽怔住了,他愿永守北境,不踏足朝堂就是为了远离朝堂纷争,如今六皇子这番话,显然就是要将他拉进争夺帝位的泥潭。
“殿下高看末将了,末将区区一介武夫,圣贤书不曾读过几本,又不通人情世故,如何能辅佐得了殿下……”袁鸣羽冷汗都下来了,只好干笑道。
“袁将军若是这样谦让,可真让吾为难了……”六皇子慢慢收回了笑容,垂下眼眸,双手摩挲着折扇的伞骨,续道:“不若这样,袁将军回去好生思量一番,若是袁将军留得住知意小妹,此事便就此打住,吾也不会再提。”
“只是君子协定,袁将军也莫要再提起与吾今日的谈话,吾只做局外人,不愿无利而牵扯局中是非。”
“当然,若是袁将军想通了,”六皇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吾随时恭迎将军。”
六皇子这话令袁鸣羽稍稍心安了一些,他一定会劝动知意不再深陷仇恨之中,于是应道:“末将明白。”
六皇子眼见着袁鸣羽面上一松,不禁在暗处讽刺地勾起唇角。
待袁鸣羽离开云霭亭,薄雾后又缓步走出一人。
“殿下,就这样放走他吗?”那人面带不解地问道。
六皇子眼神已然一片冰冷,他冷笑一声道:“无碍,他会回来找吾的,吾那知意小妹生来就是执拗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没人能劝得动。他妄想留住她,才是天方夜谭。”
忽地想起什么,六皇子眼底寒光乍现,阴狠道:“对了,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趁这机会做掉吧。”
那人犹豫道:“殿下不是还要用其探听消息吗?”
六皇子冷哼一声,“我平生最厌恶欺骗与背叛,更别提自作主张废我大将,坏我大事之徒!”
“是。”
-----
纪知意如往常般吩咐厨房布下菜,晁冬却忽然来传话,说是袁鸣羽今日不来用膳。
纪知意皱眉道:“军务再忙再当急,也不可不用膳哪。”
晁冬支支吾吾道:“将军说,他在军营与士兵同席,小姐不必费心准备了。”
纪知意心中感到一丝怪异,晁冬离开后,她遣走了随侍,只留了阿槐。
思来想去,纪知意的心始终不安定,看晁冬的模样颇为不自然,莫不是袁鸣羽出了什么事?
阿槐也皱眉道:“小姐,晁冬看着神思不属,定是有事瞒着小姐。”
纪知意打定主意,道:“阿槐,提上食盒,我们去一趟军营。”
军营在城外不到十里处,门口的士兵并不识得纪知意,言语间好一顿扯皮,幸而被路过的祁虎看到。
纪知意松了口气,对他喊道:“祁将军,我来给袁将军送些饭食。”
祁虎显然是刚刚饮了些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他走近奇道:“二小姐来送饭食?可袁将军刚刚已在军营用过膳了。”
听到袁鸣羽已经用过膳,纪知意担忧的心微微放下了,她轻轻笑道:“我带了些糕酪,来看看他便走,还烦请祁将军带个路可否?”
祁虎带着她走进军营,走到一处停住了脚,他看了看身后的营帐,稍稍犹豫道:“还望二小姐莫要怪罪,我们将军今日似是心绪不畅,方才午间吃醉了酒……”
纪知意吃惊道:“怎会如此?将军一向律己,怎会在军营中便吃酒?”
不待祁虎回答,纪知意便拉开帘子进了营帐。
帐内充斥着浓重的酒味,袁鸣羽确是吃了酒,正伏在桌案前小憩。
纪知意将食盒轻轻放在一旁,矮下身子,白净的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头,柔声道:“为何吃醉酒?”
袁鸣羽疲倦地抓住纪知意的手,他慢慢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哑声道:“怎么现在过来了?我不是说不去用膳了吗?”
“我怕你忙坏了身子。”
袁鸣羽摇摇头醒酒,没有作声。
纪知意还是第一次见袁鸣羽这般形容憔悴,她不安道:“昭安,你怎么了?”
袁鸣羽心一颤,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纪知意心中发慌的时候,突然问道:“知意,当年永宁侯府的案子,你还在查,对吗?”
纪知意瞳孔一缩,猛地缩回了手,惊疑道:“你听说了什么?”
袁鸣羽看着纪知意充满防备的眼睛,心下已知晓了六皇子所言非虚,他低声道:“上元节那日,你房子藏着的人,还有自你后院墙翻走的人,都不是我的无端猜疑罢。”
“知意,我不能永远在你面前做个傻子。”
纪知意静了静,她早已预想过他们会有被真相为难的一日,却不曾想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她叹了口气,如今阿姐与太子的会面已成定局,她也不愿再隐瞒什么,便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袁鸣羽直直看着她,“你是不是要回西宁去?”
纪知意垂下眸子,低声道:“是。”
袁鸣羽心中一痛,痛到他不知该如何问下去,半晌,他声线颤抖问道:“是去刺杀太子吗?”
“……”
“知道的还挺多,花了不少心思查我吧?”纪知意嘲讽一笑,“可我和阿姐在这世间孤立无援,势力微弱,查破这一角真相,花了我们三年。”
“知意,不可啊……”
“太子安危关系社稷安稳,你若行事得成,必致国本动荡,若不成……”袁鸣羽凝滞的眼神中满是痛意,“你出事,我该怎么办?”
纪知意握紧拳,脸色沉下来,反问道:“灭门之仇,难不成你要我放下?不报此仇,我绝不会苟活于世。”
“万般仇怨,自可由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