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泛起一层雾白,阳华殿内传来一阵惊呼,方懿刚出了永房闻声快步向殿内走去。
床上沁雯闻声惊醒,松眯着眼睛探头问道:“怎么了?可是长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
她想要起身,刚一动连着牵扯到臀上的伤,痛感让她面目都扭曲在了一起。
外间打扫的女婢闻声探头进来,沁雯索性叫住她,“红巧,你快去看看长公主殿下可有何事,帮着方懿姑姑搭把手。”
那名叫红巧的女婢懦懦缩着脖子摇头,她声音小若蚊蝇:“不,婢子身份卑贱,不敢近身伺候长公主殿下。”
沁雯现下面急心焦,见她这般模样顿时来了气性,怒色染上眉头:“阳华殿中哪有你这般的,你我不过一样的人,如何伺候不了长公主殿下,今日若非我实难起身,我必拉着你过去长公主殿下面前问罪。”
“还不快去!”
红巧被这声厉喝声吓住,她颤微微点头退了出去。
内室之中,方懿入内点燃几盏烛火,顿时将轻纱透幔之下人影照的格外清晰,陶嬅惊坐直身子,双手捂着胸口不停喘着粗气,就连额上都浸出汗渍。
方懿挂起床幔,上前取出腰间的方帕为她擦去额间的冷汗,“长公主殿下可是梦魇了?可要请了太院瞧一瞧?”
陶嬅摇头,“不必如此,不过一个梦罢了。”这么说着,可她的脸上还是惊魂未定。
昨夜她不知自己是何时回到的内室,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睡的,她只记得梦中那恍如置身其中一般的场景,竟如此真实。
梦中她不知如何身处战场之上,周围环绕着厮杀的叫吼以及兵器厮磨的声音,她惊恐的环视四周想要躲藏,恍惚间仿佛看到交战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想要凑近看个明白,眼看离那人越来越近,只要他回头她便能识别他的脸。
这个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躲开。”
她微楞,回头却见一把弯刀直直向她挥来。
她惊醒,虽没有看清那抹身影,却看清了挥刀的人,是路北野路将军。
陶嬅不知这梦带着何种预示,还是仅仅是个梦。
这梦属实让人心惊。
这个时候一阵细小轻微的脚步响起,陶嬅警惕的看了眼方懿,方懿示意轻脚走到屏风之下,见脚步声愈近时突然现身。
“啊!”
红巧未想会有人突然出现,一时惊呼出声失手打翻手中的水盆,她惊慌跪在地上,缩着身子。
方懿漠然看着她,“你不在廊下打扫,谁让你进来正殿的。”
红巧缩着身子颤颤巍巍道:“是……是沁雯姐姐让婢子来的。”
闻言,方懿正欲让她出去,谁知陶嬅的声音从内室中响起:“去重新打盆水来,然后将这里收拾干净。”
红巧应声,拿着水盆退了出去。
方懿见她的模样皱了皱眉,回头见陶嬅已经起身,上前伺候着梳妆,不免多了一嘴,“宫里的惯会办差,这样的人也敢送到长公主殿下的跟前儿。”
陶嬅倒是不以为意,语气淡淡:“这样的人未免就是不好,沁雯养伤这些时日,就让她随你一起殿内伺候吧。”
方懿自然不敢有违。
用了早膳后,东英从外面进来禀告:“长公主殿下,各地节使今日俱已返程,路将军与荆南王刚入宫向王上请辞,如今二人已经出了王城了。”
“滦州杨世子呢?”陶嬅问。
“杨世子也入了宫,听说是怕昨夜积寒,说是等过了午后再动身。”东英恭敬答道。
闻此,陶嬅嘴角扬起一抹淡笑,父王不放心他和公仪初,怕他们二人会有什么动作,路将军同行不过是个借口,为的是盯着公仪初罢了。
至于杨柏邑,他倒也心知,自己提出来了。
天色灰蒙蒙的,似拢着一层淡淡蒙雾,陶嬅带着方懿红巧二人前往旭政殿。
旭政殿是陶正雍处理政事的地方,平日是不容许后妃踏足的,就连她也甚少前来。
而今日,旭政殿前一干伺候的宫人女侍都立在殿外,就连大监亦是,甚至她还看到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不知在哪里见过。
陶嬅不做多想,她迈步走上台阶,大监见状上前行礼,“奴才参见太华长公主。”
身后一干人亦向她屈身行礼。
“长公主殿下可是来见王上的,王上传了苫夫子在里头,长公主殿下只管进去便可。”大监笑盈盈道。
陶嬅面色有丝惊讶,她目光又扫上那名有些熟悉的女侍,原是苫夫子的女侍,怪不得她瞧着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瞧了眼殿里,怕此时进去不合时宜,只淡淡道:“父王若是有要事,那本宫等父王空闲了再来。”陶嬅欲走,大监抬手相拦,声音略低了几分,“四殿下传了书信回来,故请苫夫子前来,长公主殿下只管进去就是。”
陶嬅深深看了眼大监,颔首道:“那就多谢大监了。”
方懿见状拉着红巧向大监颔首,随众人立在一侧留守。
陶嬅刚踏入旭政殿,里面便传来一阵低言细语,那声音多是苫夫子的,她恍若未闻,径直走了进去。
陶正雍半靠在坐榻上,听见动静抬眼看过来,他醇厚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威色:“太华?今日怎么想起过来了?”他看向她的眼中带着几分惊讶。
苫夫子闻声侧身看过来,朝她微微垂礼,陶嬅余光便看到小案几上摆着散开的书信,她错开目光微笑朝苫夫子回礼。
陶正雍指了指他案几的另一侧,示意让她坐下。
“许久不见父王,还不能容儿臣前来探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