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在我毕业典礼的那天。
隔壁班一个男同学赶在毕业典礼后拍照的间隙,避开人群单独把我叫到一边,然后郑重其事地跟我告了白。
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个男孩是谁,直到他说他是九班的,我一想我是一班的,这个隔壁班确实隔得有点远,所以不认识也很理所应当。
因为是毕业典礼,所以当时我爸妈跟顾余生一家就在不远处等着我回去拍照庆祝。
于是我想都不想,立刻拒绝了这段不可能开始的告白。
那男孩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沮丧或者难过,他只是问我为什么拒绝他。
我回答因为跟他不熟。
男孩很好奇,问我都没相处怎么会熟。
这话确实有道理,但在这所学校我不熟的人太多,跟我熟的人大多了解我一般不怎么跟人熟。
因为不想欺骗一个陌生人,所以我如实跟他说我其实不怎么跟不熟的人熟,然后就回去拍照去了。
这件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拍照时我妈十分好奇问我那个男孩单独把我叫走都说了些什么。
我把他跟我告白的事原原本本诉了我妈。
我妈一贯秉持着艺术家开明且敏感的思想,她问我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才拒绝了那个男孩。
我那时对喜欢这两个字感触不深,仅仅止步于浅显易懂的字面意思,喜欢也仅仅止步自己的家人朋友,以及任何我可能感兴趣的事物。
当我妈产生了我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所以才拒绝那个男孩的告白这样的误解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否决了。
但是否决之后,这个问题就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
要说不算家人以外还有喜欢的人,那么顾余生大概就是当时唯一我喜欢的毫无保留的独一个。
顾余生很特别,虽然或许仅仅对我而言是很特别的一个。
我第一次见到顾余生那时他四岁,会主动拉着我的手甜甜的叫一声然然姐姐。
我其实一心盼着自己有个妹妹,认清现实后觉得有个弟弟也没什么不好。
小时候的顾余生酷爱甜食,却常常因为甜食导致牙疼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原本以为他那个年纪的小孩子喜欢吃甜食很正常,直到很久之后听了这样的一个小故事。
顾余生的妈妈身体不好,所以常年与各种调理的中药为伴,中药有多苦人尽皆知,所以在她喝药的时候,顾叔叔每次都会事先准备完全不重样的一颗糖放在旁边。
虽然顾余生并不是调皮捣蛋的性格,但小孩子难免对许多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心,而好奇心验证的方法,就是能动嘴绝对不动手。
好奇心产生的结果就是顾余生吃到了一颗糖,并获得了顾叔叔给予的一个深刻反省自己的机会,不是反省自己该不该吃那颗糖,而是反省该不该随便把自己认知外的东西放进嘴里。
反省这个行为对一个三岁多点的小孩来说等同于罚站,小小的顾余生糊了一脸的眼泪,哭着说:“妈妈对不起,妈妈喝很苦的药,余生把妈妈的糖糖吃了…”
显而易见的反省错了方向。
然后顾阿姨只好把他揽在怀里安慰他:“没事,余生吃了糖也会变的甜甜的,妈妈看着余生就不觉得药苦了。”
顾叔叔作为严父,自然对眼泪攻势免疫极高:“爸爸跟你说,这不是一颗糖的问题。”
“这次就算了吧。”
防不住技能点全点在了对顾余生眼泪免疫,其他一概成了软肋。
“余生还小,以后再慢慢教他吧。”然后顾阿姨对不停抹眼泪的顾余生说:“妈妈告诉余生一个小秘密,其实妈妈一点也不喜欢吃糖,那现在余生帮妈妈吃了,妈妈看着余生就会觉得很甜,这样余生可是帮妈妈解决了一件大事。”
虽然三岁理解不了太深的问题,但是从那以后,顾余生似乎就变得很爱吃甜食了。
在听到这个小故事的时候,我跟顾余生已经在国外待了有三年左右,饮食习惯多少也随着改变了一些,一直想着如果等到合适的机会,绝对要亲自问问他本人当时的想法。
于是等着等着,这个疑问我自己也就等忘了。
我想一个人如果能遗忘自己想遗忘的,那他应该会很幸福,但遗憾的是我们许多人都不是那个人。
似乎就应该是这样,贯穿人生难免少不了遗憾和困难,顺应困难而上的叫作成功,在困难里倒下的随波逐流,哪怕前面一片漆黑。
我曾经在黑暗里随波逐流了那么一段时间,直到有一束光找到了我,直到我抓住了那束光。。
虽然过程中磕磕碰碰,但是至今为止,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顾余生说过他不喜欢咖啡的味道,那时候是我们两个独自在国外生活的第五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极度生气,甚至气到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
我那时确实被他的神情吓到了,想着万一真的气个好歹出来,那我就该在脖子上挂个千古罪人的牌子,然后再到家长面前负荆请罪都不能抵消我的罪过。
为免我的脖子承受它原本不该承受的重量,以及完全可以避免发生的罪过,我只好跟顾余生商量我会尽量减少喝咖啡的次数。
结果可想而知,顾余生完全没打算给我任何商量的余地。
说真的,我当时觉得有点为难了。
其实也并不是非要咖啡不可,我试过很多不让自己睡着又能保持清醒的方法,唯独这个简单有效且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我那时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只是需要一点能够适应闭上眼不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