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还是梦里,总是出现让人恐惧的一幕场景的时间。
就像一般人在面对自己的恐惧时,最本能的反应从来都不会是迎面而上。
逃避或许没用,但短时间里确实是个好方法。
所以那时候不止一次,我很后悔没能狠下决心让他们把顾余生接回国,当我把自己关在房间已经到了第三天的时候,这个想法尤其强烈。
我想顾余生如果不在门口一遍一遍的叫我,那我完全可以当做他不存在,我知道他能给自己做一些简单的吃的,也应当会很好的照顾自己。
顾余生很乖,答应了我不会乱跑,所以其他的我并不需要太担心他。
我蜷缩在一点光线都照不进去的黑暗里,不发出一点声音,幻想自己也一样的不存在。
但这基本不太可能行得通,顾余生在那三天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在我的房间门外叫我,起初我会回应他一声说我不舒服,让他自己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后来他来叫我的次数多了,我也就不怎么回应他了。
因为我从里面锁了房门,所以并不担心顾余生能推门进来,也并不用担心他会看到一个长期因为失眠而精神颓败的人是什么样子。
我那时唯一怕的,就是自己会吓到他。
直到我不清楚自己是睡着了,还是终于饿晕过去的时候,恍惚里像是听到了窗帘拉开的声音,我不大能确认却自己是不是饿过头出现了幻觉。
然后顾余生的声音十分清晰的在我耳边响起,我才循着声音睁开眼睛。
原本被我合的严严实实的窗帘确实打开了,窗外阳光正好,穿透了玻璃投射进来。
而顾余生整个落在绚烂的阳光里,独自熠熠生辉。
我注视着那片光亮,仿佛很轻易就在阳光里捕捉到了那束光。
然后我跟随着那束光,从密不透风的黑暗里挣扎出来。
顾余生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问我:“然然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简直哭的要多凄凄惨惨戚戚,就有多凄凄惨惨戚戚,委屈的好半天才哽咽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如果然然说不想看见我了,那我以后再也不见然然了好不好,然然不要再把自己关起来了。”
我听到他说的那句话,突如其来的莫名心惊肉跳。
没有过任何一分一秒,甚至是一瞬间的念头,我会想着自己某一天永远不想再见到顾余生。
这种情况除非我们一开始根本就是互相不认识的陌生人,或者我们因为某种不可抗力不再认识彼此,否则永远不可能发生。
所以为了不让顾余生胡思乱想,从那之后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待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而他也再也没有提起我是不是已经不喜欢他了这句话。
除了我开始尝试依靠咖啡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以及我发现顾余生居然会开锁这门“手艺”外,一切如常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没过多久,我开始发觉一杯两杯的份量已经不足以让我长时间都能保持清醒,于是三杯四杯进而三倍四倍的开始对咖啡产生了某种依赖心里。
直到某一天顾余生似乎察觉了什么,起初他虽然劝我,却从没有阻止过我。
他会生气,完全是因为在看到堆积如山的咖啡包装的时候,我跟他说:“我其实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跟你聊天...”
“我说不好。”顾余生气到极点,抬着头眼神不屈不折的跟我对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味道!”气急了转身不再看着我:“我不喜欢。”
回想起来,因为我们的年龄相差六岁,他那时似乎还不到拔高的年纪,我记得没错的话他应当是没我高的。
现在想到这,我在床上翻了个身,一眼看到顾余生熟睡的脸近在咫尺。
借着窗外的光线,明目张胆盯着这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在心里描摹许久,最终还是忍住了不良居心,然后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罪过罪过。”
就像许多年前毕业典礼上那个关于喜欢的问题,事后我认真剖析了喜欢这个情感,而不是单纯把它当做一个词语去理解。
剖析到最后惊觉自己不喜欢其他异性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更喜欢顾余生时,整个人仿佛站在滚雷里结结实实被劈了个透彻。
自我反省很久之后,面对反省结果仍然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
虽然发觉了自己喜欢顾余生这个事实,但是短时间里我却并没有跟任何人坦白的打算。
不确定是我对短时间的观念出了什么偏差,因为就在两年后,顾余生先一步突然就告白了。
至今让我猜不透的是,顾余生是在什么时候发觉自己的喜欢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那种喜欢,又是什么原因非要选在自己生日当天说出来。
我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