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已经接近12点半。
郁每躺在床上,身体忍不住颤栗,一般是因为夜色寒凉,另一半是因为心中的惧意。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蛋糕的外壳,撕了一半的商标暴露在外面。
已经不饿了,但是胃里的灼烧感却十分强烈,仿佛有一团火焰在静静燃烧。月光下那个男生的侧脸清俊中带着些许邪气,吐出令人胆战的言语。
当时没有听完他的话,她站起身就跑掉,并不小心把凳子踢倒,木质物件在空荡的教室里发出响亮的回音。
人生中第一次偷窃行为,就被堂而皇之的公之于众。男生和妹妹是熟人。明天,他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妹妹的。
如果被通报批评,甚至被退学赶出这里,她该怎么面对老师,怎么面对父亲和继母,他们会强迫她去读职业学院吗。
脑子里盘旋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郁每基本整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天光大亮,冷色的晨雾漫进寝室,伴随着嘶哑吵闹的公放闹铃,一起响起的是室友闹钟的情歌高潮。
郁每被惊醒,拖着身体起床,却听到另外一个室友在嘟囔,“昨晚是不是有人出寝室,声音弄那么响。”
“没有吧,你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谁去上厕所了。”
本来还在犯迷糊的大脑,因为警觉而清醒过来。
郁每硬撑着起床,虽然困倦占据上风,但昨晚的回忆涌上心头,她的心又悬到喉咙边,克制着慌张,匆匆下床洗漱。但临出宿舍门,她并不敢乱扔蛋糕的外包装壳,只能把它塞进柜子的深处,祈求不被人发现,而幸运的是,她竟然也在柜子里摸到了上个月剩下未开封的苏打饼干,在超市售价三块五,一大包,物美价廉。
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气,郁每捏紧了包装袋,把它揣在校服的兜里,鼓鼓囊囊,闷头小步加速走向教室。
只是一上楼,走近教室门口时,就听到辛晓禾的叫嚷,“我的蛋糕去哪儿了?你们有谁看见了!”
郁每的脚步一滞,停了两秒才走进教室。
有几个男生在悄悄看她清瘦冷漠的背影。她长得漂亮,五官独特清冷,头发因赶时间束的匆忙,有种莫名慵懒的美。
郁每兀自绕行过去,事实上她注意到的,却只有辛晓禾蜂刺一般的眼神。
远处坐着的妹妹像是在审视,又带着疑惑和不确定,就像一柄遥遥的钟。而这个眼神持续到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才慢慢转移开。
郁每假装不在意,吃了几块带来的饼干后心平气和的拿出早读的英文单词手册,准备投入到复习中时,却听到前面遥遥的传来对话。
蛋糕的原主人还在生气,甚至把早读都扔在一边。
“别生气了,反正昨天你不也说不想吃了吗。”
“就是,丢了就丢了,全当减肥了。”
听着劝说,辛晓禾却仍然皱着好看的眉眼,让方圆十里都感受到她的怒意。
“哎,不就是块蛋糕嘛,”张玮月的声音很大,“别大不了下课咱们去查监控,肯定不是别班的。”
郁每的心再次悬起来,她居然忘记了监控这件事情。如果被人在监控影像里看到,那她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
但另一方面,辛晓禾却更支支吾吾,咬着嘴唇半天才说,“监控就算了,也,没必要闹这么大。”
郁每用余光小心注意到她的表情,后知后觉的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那么,监控里肯定也有妹妹的身影。
况且,妹妹肯定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那副狼狈的模样。
暂时松了口气。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那个陌生男生。
他买的起最贵的蛋糕,和妹妹那群人打成一片,肯定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是道歉,他也不一定会原谅自己,说不定还会像她们一样羞辱一番,让她自取其辱。
郁每手指按住中性笔,在纸面上划过一个个英文单词,挺着心理压力读下去。
学业是唯一的出路,成绩是唯一能控制的事情。拥有一个适合学习的脑子,是死去母亲留下的唯一遗产。
出生在一个糟糕的环境,她能够借着继妹的东风来市一中上学已经是奇迹,接下来大学的学费,继母很可能不会给她交,更不用说生活费了。
因此她把目标放在了竞赛上,如果成功被保送,那么剩下的学杂费甚至是零花钱都有保证。但前提是一切都不出意外,竞争极为激烈的保送名额被全市几千人同时争取,输一步,则满盘皆输。每一步,如履薄冰,万一被一块蛋糕影响自己的未来……
郁每不敢再想下去,窗外野鸟叽叽喳喳叫着,构成一网乱麻。
下了早读,班里同学趴倒一片。
第一节是数学,郁每伏低了身体,本也想休息一会儿,却听到前面突然传来喧闹,接着是起哄,最后是一声尖叫。
也就是在这瞬间,她突然感觉到后脑勺被什么轻薄的物品击中。
郁每迷迷糊糊的俯身,发现砸中自己的是揉成一团的纸,她奇怪的去捡起,打开发现居然是一张成绩单,时间是今天。
她抬头,瞬间对上了一双气红的眼睛,她立刻明白过来,成绩单是辛晓禾扔过来的。低头再去看成绩单上,自己居然在第一的位置,妹妹辛晓禾的名字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郁每惊讶了一下。虽然她成绩出色,但在人才济济的实验班里并不属于最亮眼的那一个,而且因为准备物理竞赛的关系,基本的课程准备并不如其他同学,本这个第一的位次,还是学期的头一回。
此刻辛晓禾居然气到当众把它撕下来,用作攻击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