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A市,夜晚依旧透着几分寒意。
晚上八点半。
临近郊区的某处私人园林内,原本早就应该关门的棠梨苑,此刻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小高,那座‘天宫神乐’,你们两个把它换个位置,放到右手边第三个柜子上。”
“姐,这个侍女立俑呢?”
“左边那排橱窗里,醒狮旁边有个空位。...对,就是那儿。”
身形单薄的少女怀抱一本名册,站在大厅中央,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
“小忆啊,时间不早了,先让大家休息吧。”
略带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衡忆转身,见到来人,恭敬地叫了一声:“老师。”
厅内的众人也纷纷停下动作,微微弯腰:“大师好。”
“哎,好,辛苦大家了。”
来人头发花白,戴着副老花镜,身上的围裙看起来念头不短了,甚至还打了两个补丁,笑呵呵地和众人打招呼。
任谁看都得觉得这就是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老头,可就是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头,正是全国最有名的木雕大师——项成和。
而衡忆则是他唯一的亲传徒弟,至于屋内的其他人,多是老朋友的学生,送来参观学习的,当然也有这处园林,或者说是私人展馆的工作人员。
项成和踱步跨进厅内,随便扫了一圈厅内的摆放,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哎,去去去,散了散了,东西都随便找个地方放下,抓紧休息。”
众人依旧站在原地,不断用目光询问着衡忆。
“怎么?这地方是我的,我说了算!”项成和故作怒道。
衡忆合上眼,缓缓吐了口气,终是无奈道:“老师,明早展览可就开了,今晚一定要弄好。”
“啊?是吗?明天?”项成和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我还以为是后天呢。”
众人一看这架势,很是识趣地再次行动起来,给手里的宝贝们寻找合适的座位。
衡忆转身面向他,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项成和笑了笑,有些讨好的意思:“小忆啊,你看这,明天不是十点才开嘛,还有时间的嘛!”
衡忆皱眉:“老师!”
“行,那你先忙着,我回屋了。”项成和摆摆手,掉头就走。
衡忆很满意,微微一笑:“您慢走。”
项成和走出几步后,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回头看着那重新投入到指挥工作中的单薄背影,嘀嘀咕咕:“到底我是老师,还是她是老师?”
*
早上七点,衡忆准时被生物钟叫醒。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睛,缓了半分钟,才算彻底清醒。
昨天熬得有些晚了,眼睛都跟着隐隐发胀。
窗外是清脆的鸟鸣,空气中夹杂着清晨泥土的清香。
衡忆大致洗漱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了唯一一条裙子换上。
白色的长裙,完美地勾勒出了她的腰身,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又在清纯中增添上几分慵懒。
她走出房门,直接拐进了右手边的院子。
“老师,起床了。”
门内毫无动静,她抿了抿唇,提高音量:“老师!起床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仿佛只要门内的人不吭声,她就绝不会停下。
过了半晌,屋内终于传出一句中气十足的怒吼:“知道了!”
得到回应后,衡忆舒了口气。
“好的,那您记得今天穿得干净点儿。”
她敲敲门框,说出了今早的最后一句嘱咐,转身走了。
拐进另一处院子,是所有人的工作室。
这座私宅是项成和祖上传下来的,项家本来是个大家族,到他这代反而就剩他一个人了,他干脆顺势而为,直接把工作室安在了家里,心情好了还能办个展,方便又快捷。
作为他唯一的学生,衡忆自然也是跟他一起住在这里的。
另外还有一些工作人员,比如打扫卫生的阿姨,煮菜的阿姨,负责园子日常维护的叔叔等等。
衡忆离开后,项成和又在床上赖了十分钟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起来后还是觉得气不过,一边穿鞋,一边念叨。
“哎,烦死了烦死了,这倒底收得是徒弟,还是冤家啊!”
吃过早饭后,衡忆又去展厅逛了一圈,才总算彻底放心。
*
上午九点半,开始陆续有车出现在门口,一水的黑色,乍一看都不起眼,但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这些车全都价值不菲。
车只能停在园子门口,项成和不让他们开进去,说是会压坏家里的地砖。
九点五十,一辆黑色迈巴赫出现,径直停在门前正中央的位置。
驾驶室走下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他恭敬地拉开后排的左侧车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内,虽然拄着拐杖,但腰板挺得笔直。
紧跟着另一侧的车门也被打开了,走下来的年轻人一出现,其余坐在车内的人心中不约而同地犯起了嘀咕。
祝家这个浑不吝的小孙子不是在国外吗?
祝贺目光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车辆,渐渐皱起眉头,满脸不悦地扯了扯袖口。
这破玩意箍在身上也太难受了!
老爷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昨晚才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今早又被叫起来参加什么狗屁木雕展,这一上午火气就没下来过。
祝明达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