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多了。
匆匆赶来想要劝阻几句的程峮在看到这一幕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没有从中作梗的立场了。
程姣背对着程峮,所以她不知道程峮的出现,陆廷玠倒是看见了,晓得她的来意也是只字未提,不想使程姣感到不快。
程姣专注地看着鱼,折了根长长的细柳枝,伸进起水里去逗鱼。
池塘里的鱼被惊起,有躲避的,也有凑过来的,一时间整片池塘都热闹起来。
程姣看似聚精会神的同时,问:“你怎么这个点有空过来了?”
陆廷玠是大忙人,之前她找他,她呆在他家里的那几天,都是到深夜或者一大早才有时间见到一面的,更不谈今天是工作日里的工作时间。
陆廷玠站在池塘边,漫不经心地看她撩拨着池水:“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程姣将苦涩的柳枝扔进池塘里,鱼围过去啃噬,她拿出湿巾擦擦手:“今天没看见赵磊跟着你,他去替你忙了吧。忙的话,不用特意抽空来见我,照顾好自己的生活就好,就像她们一样。”
像厉嘉晟和程峮一样,一个表现得很爱她却有自己的床伴,也有自己的工作,原来什么都比她重要。一个自己的养母却好像不太在乎她,说陪着她却见不到人。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那样也就只有她会难过了,她不太喜欢看见别人都为她而太难过。
陆廷玠安抚程姣的话脱口而出,他道:“见你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说出口以后,才惊觉这句话的份量有多重,又有多么暧昧。
陆廷玠想,他没有说错什么,他的确是把见她当做了生活的一部分,任何能抽出时间的时候,都被尽量空出来陪陪她。
程姣没有什么太要好的朋友,她总拒绝着别人,刻意回避着亲密关系,她的日子过得太孤独了。
如果他今天没有出现,那么程姣是否还能出来走走呢?
而且他是她的未婚夫,他有义务出现在这儿,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别的什么。
陆廷玠说服了自己,低头看向程姣的目光充满了坚定,程姣不免恍惚,她的大脑忽然产生了一种被爱的错觉。
程姣避开陆廷玠的眼神,拿出湿纸巾擦着手上沾染到的树枝汁液,细细地擦,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最后她把订婚戒指也取了下来。
在陆廷玠的目光逼视下,程姣擦完手指又默默的戴了回去,总觉得陆廷玠是愿意看她戴着这枚戒指的。
戴着戒指,就好像他们之前就还有一些交易以外的真关系。
程姣看了眼陆廷玠指间的戒指,才终于抬头看他,是被温暖过的柔和眼神:“那你要尽快习惯你的生活里没有我了。”
陆廷玠在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巨大震动,不亚于任何一场海啸。
阳光愈盛,她往更深处挪动轮椅,脸上不再有烂漫的光影,她身后的柳枝已经被群鱼拖拽入池底,池塘恢复平静,她的脸也彻底覆了层阴影。
天空是更加明亮炙盛的,脸蛋也依旧是泛着活泼晒红的,眼神也是清澈灵动的,表情也是积极向上的。
到底是什么变了呢,刹那之间,究竟是什么东西消失了,以至于程姣的周身都忽然充斥着满溢的绝望。
陆廷玠没有看见自己的脸。
如果他看见了自己此刻的表情,他就会知道,这无法忽视的绝望情绪的来源不是程姣本人,而是他。
他的眼神向来沉且冷,此刻却有些迷茫和无措,唇抿成直线,眉头紧绷着,连呼吸都放得浅了。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这样一张脸上,有惊心动魄的违和感,程姣掩唇咳嗽,把血丝藏进手心的湿纸巾里,她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装作一无所知地转移话题:“推我去那边走走吧。”
陆廷玠依言推着她走过小桥,来到池塘后的假山处,这里更加的阴凉,他的额头不再渗出汗,也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的陆廷玠没有选择逃避任何问题,他干脆且利落地回复了刚才程姣所说的那句话:“好。”
在遇见程姣之前,他的生活里只有陆家的那些生意。
因为生意,他遇见了程姣,也因为生意,他对她很好,他为这笔生意做出了些实实在在的付出。
可是刚刚他发现,他对她的好,并不完全是出于生意。
他是单纯的想对她好。
一个男人想对一个女人好,哪怕陆廷玠不懂爱情,也知道这非常不寻常,这说明他付出了他的真心。
因此他对她好得过了头,也因此她刚才说的话会触动他,甚至戳痛他,他会不忍,他会疼惜,他甚至会反思。
反思的点包括但不限于:他才开始习惯他的生活里多了一个需要照顾关心的可怜未婚妻,就又要开始习惯失去这个可怜未婚妻了。
不仅如此,他还为了她能安心一点,亲口承诺了要习惯的。
陆廷玠弯了弯唇,品出了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