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喜怒无常,不好对付,着实让人头痛。
林归砚他们并未呆得太久,但他们离开的样子颇有些奇怪,竟是怀茵挽了林归砚的胳膊表现得十分亲昵,小花仙则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不是换了记忆吗?怎么像是换了个……人?”我不解。
老头也想了许久,终于琢磨出个道理:“或许这就是他所求的。”
他所求的?
我想不明白一件事时常夜不能寐,故而后头几天晚上,我都未睡着。
睡不着时我就跑去瀑布旁观月,却每日都能遇上林归砚和怀茵,其实每次来的都是三人,只不过第三个人都不是同一个人,前天是胡美人,大前天是白美人,今日又变回了小花仙,反正这第三人总是被抽取记忆的那一个,怀茵总是接受的那一个。
老头说林归砚有执念,我想不假,这些美人都是平日得宠的,林归砚执念着把所有人对于他的情爱都加注到怀茵一人身上,何其变态,又何其古怪,想来世人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之说,但也不是这么个理法,何况林归砚心高气傲,身边美人无数,何必大费周张拘泥于一人。
无量潭,东面者,可洗尽所有情丝妄念。那引出来的便是她们的情丝妄念,也就是关于情爱的记忆,美人们的情爱,无非是与林归砚有关,林归砚将自己与她们之间的情爱记忆全加注到了怀茵一个人身上。
纵使身边美人无数,却还要千方百计地去造一个汇集了对自己所有爱慕的美人,这算不算一种痴情?
“听说林归砚的妻子花蓉是位有才情的美人,在世时与林归砚倒是情比金坚,城中常称颂夫妻两人品行高节恩爱不移,可花蓉死后,林归砚却一改从前作派,广纳美人不说,行事也越发奢靡。”
我之所以未将花蓉称为林归砚的前一位妻子,是因为花蓉死后林归砚并未再取妻,虽然他府中纳了不少美人,但未有给予名份的。
而府中美人都是杏眼小嘴,长得多有相似,如今想来那些相似的眉眼拼凑起来,竟就是怀茵的模样。
“怀茵的相貌莫不是照着花蓉长的?”
这哪是心有执念,明明是魔障了。
旁边的炎朔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老头今日也在,却一改常态没有冷言冷语。
“对已故之人念念不忘,于己也是一种折磨。但若不这么做,或许更叫人痛彻心扉。”
说这话的老头像是个有故事的,可他的故事又是哪种?在他心里是不是也有个念念不忘的人?
“左右你们年岁尚浅,想不明白也是正常。”
确实,那时他说这话时我心存懵懂,并不知其中深意,许多年后的许多年,当白驹过隙,我身处扶桑树下回忆起从前凡尘之种种 ,忆起往昔故人,也常常动容难以释怀。
“那怀茵不过是花蓉的影子,看来相似的皮相并不能满足于他,花蓉是为何而死?”
那些帮白泽抄录的小册子在我脑中飞快翻转:“念城生恶蛟,芙蓉仙剿之,殉无量潭。”
册记中不过简单几句,便写完了花蓉最后的时光。
“听来是位胸怀大义的伟女子。”炎朔也不禁感慨。
我道:“不知花蓉是死在了哪座潭水中,那座潭水中一定存有花蓉的一部分记忆,如若是东面的这座,林归砚必然已经渡给怀茵了吧。”
“无量潭之所以被称之为六界中最混沌的潭水,是因为被它吸走的记忆会牢牢锁在潭水中,万千记忆混杂其中,想找到芙蓉仙的记忆便如痴人说梦,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还要去转换记忆。”老头很不以为然。
我暂且停下来思索了一番。
那么事情总结来说是这样,林归砚豢养千年枫鬼化成了花蓉的模样,又将所有美人同自己的记忆注入枫鬼的本体中,他似乎想象着作为枫鬼的怀茵就是花蓉,然而怀茵不可能拥有花蓉的记忆,却被刻意假装成花蓉承载着花蓉死后与林归砚的所有记忆。
怀茵就是花蓉的替身,但她没有花蓉生前的记忆,除了长相与花蓉相同,其余与花蓉也不甚相干。
那花蓉的元神又在哪里呢?或许林归砚也有在等待,等了两万年,等来了新的芙蓉花仙但显然小花仙并不是花蓉托生,或许花蓉的元神早已在剿蛟时破裂消失于天地间了,那便再无什么还转的余地了。
如此想来,一向好色贪财的林归砚竟成了苦情主,似乎并不合情理。
“炎朔,白泽为何让你将我藏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