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城的东方家起了火,雾谷的娇园却安静得仿佛结了冰。
迟问在烟城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东方家的火势很大,但城主的房子自然不必迟问出手相救,他们几个赶到的时候,已有不少人着手灭火了。
只是迟问想要的线索,恐怕很难在这一通混乱中得到。
她只能拦了名东方家的家仆问了几句,又匆匆与刚好奔来相助的东方引庶姊搭了三两句话,便与路笺和袋袋返回了雾谷。
因为东方引也回来了。
他家的火是不是他放的,尚未可知,但他想搞事,且是搞大事,已是昭昭。
“男人啊男人,啧啧啧,果然只有挂在墙上的时候能老实。”迟问长叹一声。
路笺挑了挑眉,“是让我别跟你进去吗?可我很想跟你进去。”
“请跟我进去,我诚挚邀请你跟我一块儿进去。”迟问微身,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路笺什么能耐啊,不带着他等于开车没有上保险,是不安全不提倡的。
“主人,我不是男人,我要跟着进去!”袋袋跳起来表忠心,“我很老实的。”
“光老实不够啊,袋袋,你得老实、经济且适用。”迟问拍拍物化灵弱小的肩膀,“不过这也非龙潭虎穴,我尚不知里面有什么危险,说不定东方引根本没回娇园。”
他们家只是通过血脉术法知晓他眼下不在烟城罢了,是迟问猜想他回了雾谷而已。
而东方引这家伙显然并不走武斗路线,他窝在雾谷大半年,与瑄玉履行儿时婚约,又转而与玄玉订婚,期间还操控大娇做了自己的断音,绝不只是纨绔之举罢了。
相反,据他家人以及周围的烟城百姓评价,东方引情史干净,干净得整个烟城都觉得他痴心侍神,打算终身不娶呢。
啊没错,他信神。
是九殿下鸱吻的忠诚信徒。
“嗯,是这么回事没错,但路笺去了三辰殿后,少城主似是收了心转了性,很少再听他说与神子有关的事啦。”
袋袋混迹烟城许久,对东方引此人也算时有耳闻。
他风评挺好的,袋袋如是总结,“但他确实怪怪的。”
起初因为东方引侍神人尽皆知,袋袋还想去以鸱吻之物的名义套个近乎,可它根本就没见着东方引,东方引对鸱吻本神和对鸱吻有关的其他一切,态度是完全割裂的。
他信奉九殿下,但只信奉九殿下,用承境流行的话说,像是唯粉,还拒同担。
可他同时又真的非常和善,爱民,爱城,爱一花一木,与家人相处也完全没有任何纰漏,唯独只在涉及神子的问题上,他会表现出一丝怪异。
“恋爱脑。”路笺搬出昨日刚学的这个词。
“可不兴乱讲,他有妇之夫,我有夫之妇。”迟问摇摇头,“走吧,会会便知。”
三人越过大门娇园二字,步入其中。
此园以娇字命名,本就是大娇故意,世间皆道娇字媚俗,可江山都能多娇,美人为何不可?
只要鲜活美丽,便能以娇称之,字怎么会有雅俗之分,倒是心,有贵有贱。
“一黑一白。”
“一表一里。”
迟问听到两把声音在说话。
前方有个亭子,是之前娇园没有的建筑。
她记性很好,那处昨日还半点改造的痕迹都没有,今日怎会凭空多了个亭子?
“神子殿下予你这个,是要你看清,分清,予我,却是要我莫要过分追求是非对错,你说这是不是很矛盾啊。”
亭中的少女手里拿着两片半截面具,正朝另一个少女发问。
是东方喻与大娇。
有意思了,不存在的亭子和已经死了的人么?
“不矛盾,你是镜蛇,我是魅妖,本来就是一个看太清一个看不清,神子约莫是觉得都不好吧。”少女时期的大娇还有些懵懂,但说话的样子和如今的她一模一样。
迟问示意路笺和袋袋跟自己一块儿站得远些,先观察一下亭中的少女。
两人与迟问为神时的记忆慢慢重合。
大娇清冷,东方喻则灵动,两名少女一高一矮,一个长得极美,是妖,却完全符合人类审美,一个长得极异,是人,却满脸妖鳞。
这是表。
而大娇虽长得有如寒潭清泉,性格却很热血,是个斗士,东方喻反之,妖冶活泼的面貌之下,是颗条理分明的心。
这是里。
“主人~我害怕。”袋袋轻声说,“那其中之一不是刚才的尸体姐姐吗?”
两名死去的小神使还在亭子里聊天,根本注意不到这边站了三个旁观者。
“对,另一个也是尸体姐姐呢,但是你怕什么呢,你比尸体还尸体。”迟问捏捏它的小脸。
“死而复生,不可怕吗?”袋袋被这么一说,确实胆子亦大了起来。
它不是很能拿捏自己该是什么情绪,因为它本来就不该有情绪。
“死而复生,你不也是吗?”迟问再次反问。
“噢对噢。”袋袋觉得主人言之有理,它本是死物,还是裹尸布一尺,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如今它被点化后又独自活了许久,甚至懂得思考学会了有情绪,活得不能再活了。
那袋袋可怕吗?袋袋不可怕,袋袋非常可爱,所以那边的尸体姐姐也不可怕。
亭子里的少女吃着精致的小点心,那两片面具被放在桌上,迟问粗略打量了一眼亭台,建筑虽小,但布置得金碧辉煌,该是烟城的风格。
是东方城主的家宅庭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