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上课不要发呆,便让她回去了。
赵湘狼狈跑出办公楼,把手中的画展开,那是副设色绢本,底色发着淡淡的黄,却不像刻意做旧的。卷末还加了印:顾昀。
蓦地想起他第一节课介绍自己,说到了他的名字。
“顾昀。顾,回首之意。昀,日光之意。”
是回首,望向日光的意思吗……
她抬了眸,傍晚的夕阳落入她的眼眸,眼中刺痛,她闭了眼,却看到一个穿绿衣的人逆光立在那,于城楼之上回眸,轻缓地望着她笑了出来。
她揉了揉眼睛,眼中是被日光刺出的泪。她又看那画中的少年,他望向那少女时,亦是这般温柔的目光。
倒是有趣。
她轻笑一声,收了画卷回教室,准备上晚自习。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触感和心境是那样的清晰。
她穿着华贵的宫装,提着厚重的长裙,于夜色中缓步登上丹墀。长阶的尽头是灯火通明的宫室,她心里却空空落落,亦是那样的沉重,无望地思念、惦念着什么。
她回了头,看到长阶下服绿袍的官员,他轻缓的笑颜在璀璨的宫灯中渐渐淡去,随风飘散了。
她心里起先只是沉重,慢慢的有了痛感。她望着那个消逝的影子哭着醒过来,宫灯和夜色都消失了,眼前是宿舍白色的天花板,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照进来,天渐渐地明了。
她擦着眼泪,反复回想着那个梦。那个逆光立在城楼上,看不清楚面容的少年,那座灯火通明的宫室,碧瓦飞甍下的丹墀,她转身回望的人,她视死如归的心。
“平阳郡主在宫中自尽,是为了求睿宗放过她的丈夫吗?”
真的……是这样的吗?
她将脸埋在被中,发出了呜咽的饮泣。
跑过早操,她找了汉服社的社长一起吃早餐。她们是同班,也是好朋友。赵湘跟她说,想请顾老师加入汉服社,问她什么意思。
社长酸溜溜望着她,无不痛心疾首地道:“去办公室送了趟作业就送出一幅画,你们俩好的也太快了吧?早知道新来的历史老师这么帅,我还当这劳什子社长干什么?我也当历史课代表去!”
赵湘无语。虽然早知道她这班同学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未免就有些头痛了。她说去想问一问顾老师,没准儿他就同意了呢。社长看她这副举重若轻的样子,除了酸,再也没有别的话说了。于是拉着她道:“阿湘啊,你们俩要是成了,记得出本书。看着你好姐妹母胎sole十七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赵湘去办公室抱作业的时候,跟顾昀说起了这件事。顾昀没有直接表态,先问了她几个专业性很强的问题,见她答得还不错,也就同意了。他说他读本科的时候跟几个朋友也喜欢传统服饰,但因为汉服市场良莠不齐、仙汉混杂,也就没有对外扩招过。
毕竟是准高三,社团活动也不太多,赵湘便说下次聚会的时候再来请他。她跟长者向来没有太多话,抱着作业就要走。顾昀却问,“喜欢南齐茶道吗?”
赵湘升了高中以来一年到头都在学校关着读书,哪里玩过这个,只说没玩过,但是很喜欢。顾昀笑了笑,“你想玩的话,周六放学了我带你去。”
“我吗?”赵湘眨了眨眼睛,好像不大相信。她虽然是历史课代表,成绩却并不算拔尖,也没什么特长,在大神云集的学校里向来是没什么存在感的,竞赛集会演讲也没她什么事。只不过高一期末考历史考得比较好,高二才当了课代表。但全市统考的卷子比学校出的简单,考好了也不什么时候值得骄傲的事情。准高三加了周测以来,历史还挂了好几回,她无奈得都要引咎辞职了。
顾昀看出她的心思,眼中的笑带了些深意:“犒劳我的课代表,每天跑这么远来送作业。不过你作业写不完的话就算了。”
“写得完。”赵湘脱口而出。反正她周末回家也不大看得进书。
“那说好了,周日下午来找我。”他给赵湘写了一个地址。
“点茶是雅趣,记得穿礼服”
赵湘从作业堆后面偏过头看他,年轻的学士笑意很温和,像那天傍晚的夕阳。
周日赵湘说汉服社有活动,换了衣服就出门了。她搭地铁找去了顾昀给她的地址,是个高级住宅区,她按门牌号找了进去。
万万没想到,顾学霸还是个隐藏的土豪。
顾昀给她开了门,他穿着件苍青色织锦缎的大袖圆领袍,戴了顶幞头,是南齐文士装扮。赵湘穿了件白色的大袖褙子,嫣红百迭裙,长发在头顶挽成髻,簪了两只镀金的蝴蝶发钗。两人相互见了礼,顾昀把她让了进来。
客厅宽大的落地窗下摆了桌案,一应茶具俱全,只不敢将风炉放在室内,便搁在露天的阳台上。案上放着两盏茶,乳花还未散去。顾昀请她入席,将茶奉给她。赵湘什么都不懂,理了理裙子在垫上跪坐下来,接过茶碗,道了谢就喝。一口入喉,被那怪异的味道狠狠呛住了。
顾昀起身帮她拍背,又递了方巾帕过去。赵湘接过,擦了擦嘴角的茶沫,却有些惊诧他竟认真道连帕子都备下了。不由望过去,见那少年郎白皙光洁的面容被午后的光映照着,像一块上好的脂玉,细细琢磨出的精美的眉眼、轮廓。那双黑眸温润如玉,望向她的目光无限温柔。
她的心不由得怦然跳动起来,少年郎近在咫尺,服上熏着淡淡的香,像林下的清风。宽阔的胸膛和挺拔的脊梁,像极了她梦里那个影子。
顾昀以为是自己逾矩,直起身,坐回到她对面,开始教他的学生。取出茶饼和小锤,轻轻敲下一块,放入碾中细细研磨,过筛,嫩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