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霜降时节。
秦国,牢房。
牢里十分空旷,有种安静到极点的萧索,没有放任何多余的摆设,仅有一张木桌和席垫。
祁灼指尖敲了敲桌面,表情不带半点异色。
她这牢房仅是用来关住她的。
看起来并不打算严刑审问她。
初冬。
风钻进铁窗,带着光亮卷到了她身旁。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韩国公子韩非是饮毒酒而死的。
祁灼摩挲着盏内口沿,心神莫测。
[李斯这厮!]
一朝掰不倒她这个政治大敌,就想出这种办法,专门来给她找不痛快,在酒中下毒。道具都准备好了!
推波助澜,借刀杀人用得顺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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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地牢中并不难捱。
不多时,来了一位步伐明显慌乱的守卫,举着一串钥匙敲着门栏,发出声响来吸引她注意。
祁灼一被关进来就安静的不可思议,从来没有尝试过吸引他人的注意力或者为自己辩白。
守卫多担心她睡过去啊。
见她转过头看来,他犹豫了片刻,把门打开,说道:“灼女郎,有人来看你。”
系统感慨:[宿主,你就快要死了,死之前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祁灼猜到是谁来了,眼睫颤动着垂下。
寒冷的冬日里,有金尊玉贵的九五至尊,在织网般严密又隐蔽的掩盖下,踏进了牢房。
[反派死于话多,所以我没什么好说的。]
祁灼跟系统一样是个奇葩,生死关头,却低头去看停在眼前的黑袍,兴致勃勃地数着上面有多少繁丽的龙纹,
气定神闲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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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随意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灼君,何故杀我儿?”
他开口,乍得祁灼懒懒掀眼。
“虽然胡亥不学无术,性情顽劣,愚蠢自大,还听信谗言,妄言妄语,还经常把事情搞大,恶毒不自知,性格鸡飞狗跳……”
嬴政自顾自说了下去,讲的话出乎意料。
祁灼心想。
嗯,这是亲爹。
这样评价胡亥,嬴政难道就不喜他了吗?不是的。
相反,更表明了嬴政对自己儿子的在意。
这厢见面。
他瘦了很多,眼底有沉重的阴霾,可以见得,一朝丧子,叫他打击颇大。
列夫·托尔斯泰在自己的长篇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中说过:幸福的家庭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
想想嬴政的成长环境,再怎么离谱也能接受了。
能爬到现在的位置,恐怕就像爬悬崖,底下云飞雾绕,深不见底。
一步不错的最后登上这把座椅,攀崖攀的怕是掌心都要给磨烂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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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灼不置一词。
她的内心像枯燥断裂的古木,充斥着对死亡的渴望与向往,单单做出幅淡雅的样子已经耗尽了耐心。
系统引诱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胡亥继位,扶苏自刎,赵高矫沼,而你在为了一个曾经无望的愿望奔波。]
祁灼说。
[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他宠爱的小儿子会在以后杀了他赋予厚望的大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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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指持起酒樽,白得晃眼,嬴政打量着空荡荡的酒杯,思索着她到底需要什么?
祁灼开口说话了,哪怕是这个时候,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的黛眉霜睫依旧是厌倦的,脱离尘世的。
恍若初见。
祁灼轻松的像是在说“你给我折朵花吧。”的语气说道。
“这酒,是陛下亲手倒的吗。”
好啊!
好你个灼女郎!
嬴政不怒反笑。
许是太平养人,也许是跟似风似水似雪,就是不像人的祁灼待得久了,让他学了套称王前完全瞧不上的做派。
他悲寂得像端坐佛台的圣子,无情无欲,便将痴怨贪嗔皆数埋纳下:“是。”
嬴政给她倒了杯酒。
“灼卿……你……你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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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灼似是不在意他在想什么,转着杯身,露出抹怠倦的,灿若春花的笑,有种如负释重的解脱。
她一袖掩面,唇沾薄酒。
系统预感不详。
[你真喝啊??]
[他这个样子,明显不打算草率地杀了你,你给他解释解释啊!啪一下,他说不定就延迟你退休时间了呢啊,很快啊!]
祁灼飘飘然的,听不见它的激情开麦,对着地面怄出了一口血,梅点溅上了她的衣裙,视线茫茫一片。
她只能看见嬴政隐约的轮廓。
不知道死了以后,他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祁灼安详倒地。
系统嚎道。
[你别死啊!不要真死啊!!]
祁灼说: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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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坐在那里,看着封喉的毒酒,表情就好像看见了一幅难解的死局,星罗棋布。
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陛下,扶苏公子求见。”
嬴政头也不回。
“他来干什么,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