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侦察兵江圆圆迎着第一缕曙光走出家门,沿着空荡的街道,对每一户商铺仔细观察。
方圆两三公里的街道逐渐在她脑子里形成轮廓,她轻松地从包子铺找到药店,再从药店转到公交站。
此行的最后一站是日杂店,她买了各式清洁工具:拖布,大水桶,洗涤灵、漂白剂、强力胶……多得简直要把日杂店搬空。
她向杂货店老板娘打听哪里买得到玻璃门。
“那可远了,得去东边的建材批发城。找个男的,开车带你去。不然对面看你一个孤零零的年轻小姑娘,肯定坐地起价,光送货费就要唬你不少。”
江圆圆回到家中,刚拐上二楼,就看见林晓河顶着蓬蓬乱的头发,哈欠连天从卫生间出来。
她站在他卧室门口:“你每天都起这么晚?”
林晓河走到书桌旁,飞起一脚,踹掉椅子上的书,把屁股放在刚空出的位置上,左腿横搭着右膝,歪头看着五米外的江圆圆:“还不走,又想搞法西斯专政。你是房东,不是我妈,起不起你管得着吗。”
“我去买玻璃,咱家车在哪儿?”
“没车。”
“不可能吧,楼下既然开过火锅店,肯定有进货的车。”
“是啊,不过后厨拌凉菜的和姘头跑路时,把车偷走了。”
林晓河伸了个懒腰,露出“你奈我何”的神情。
“拌凉菜的就住祥云路4号,你去要吧。你先一拳敲碎他家大门,然后就赖在他床上不走。反正你一身绝技,肯定人车并获的嘛。”
江圆圆咬了咬嘴唇:“我没空开玩笑。你帮我跟左邻右舍借个车。”
“呵!你闭着眼睛走路的,看不见满街都是配货站?我去给你借个50吨的大挂,让你把玻璃厂连窝端了,好不好?”
江圆圆不再废话,下楼量好玻璃门的尺寸。
她走出大门,心里有点犯难。
隔壁汽修店三十多岁的大哥正巧在门口抽烟。他上下打量江圆圆,江圆圆点了点头。
他起身走过来:“你和郑教练什么关系?”
“那是我爸。”
“难怪了,长得真像。”
两人闲聊几句,大哥烟一掐:“走,我开车带你去。”
买好玻璃,两人返程。
车里飘起怀旧金曲,大哥也随着音乐轻轻哼唱。
秋风从完全降下的车窗里灌进来,吹得发丝飞舞。
江圆圆看着路旁笔直高耸的白桦树,一直绵延到天边,金灿灿的树冠点缀在远方湛蓝色天幕下,好像童话世界的入口。
她彻底沦为小城风光的俘虏:这真是一处世外桃源,连遇到的人都格外热情爽快。
她的内心涌出生机和力量,这是爸爸过世后,她第一次感到人间依旧可爱。
到家后,她装好玻璃门,一鼓作气把自己的小杂货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下楼时,她经过林晓河门口,看见那个讨人厌的邋遢鬼倒骑着椅子,下巴卡在椅背上,双手横放着手机。
她走过去,又退回来,好像体内的神秘力量拧着她的头,逼她把目光落到乱糟糟的桌面上。
她浑身难受,腿脚不听使唤,一声不吭走进去,把桌面上杂物清理了,喷上洗涤灵,用抹布搓洗六遍,直到桌面亮得像镜子一样。
她一转身,两步爬到铁架床上层,把书按照大小薄厚重新归拢,码得整整齐齐,省出的空间又安置了地上的流浪书。
“多谢。”林晓河冲她一笑。
江圆圆一愣,也微笑了。
“玩不玩偷菜游戏?”
江圆圆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玩那种老掉牙的游戏,但还是点点头:“好,我先去楼下大扫除,晚上吧。”
江圆圆把一楼大厅收拾利落,走到疑难杂症区:厨房。
厨房通常都有些难搞,但此间厨房并不通常:抽油烟机的油垢就够炒两桌菜。顶棚铝扣板,脏兮兮腻乎乎,黑的黄的都有,好似大厨练过铁砂掌,把菜都颠到了天花板上。冰箱门一开,迎面就是强有力的生化攻击,前调葱蒜味,中调像嚼了变质坚果,尾调更是余韵悠长,颇有二十年卖鱼老摊的气质。
江圆圆打开窗户,深吸两口气,很为之前光顾的食客感到悲伤。
夕阳西下时,她才把厨房的所有恶疾整治干净。
林晓河走进来,看到窗边晾着刷洗一新的冰箱隔层:“这么专业,你在家政公司干过吧。”
“打扫卫生又不难。每天看着这样糟糕的环境,你不觉得难受吗?”
“难受,但没办法,因为不舍得把眼睛扎瞎。”
江圆圆愣住。
林晓河一笑:“别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我带你出去吹吹风。”
走在街上,江圆圆又忍不住说:“我觉得你卧室放个书柜比较好。”
“没必要。我的屋子,乱中有序。别人不会明白的。”
江圆圆又想起他桌上堆积如山的快餐盒子,那也叫乱中有序吗,她果然不明白。
半小时后,江圆圆被带到城郊的玉米田。
“想不想吃玉米?”林晓河问。
“这不是咱们的吧,能随便掰吗?”
“能啊。我跟这片地的主人是老相识了。”
林晓河走向田埂深处,身影淹没在密实的庄稼里。
江圆圆跟着走过去,见他站定在小土包上,回头注视着自己胸前。
“脱衣服。”
夕阳的余晖正在消散,黑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罩住一望无垠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