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们对着那圆木叩拜之后，便开始按照图纸上的尺寸开锯了。
干了一阵，张充始终在一旁观看，他想看看儿子要做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管家王竹拿来了早膳，张充没什么胃口，只拿了个窝头在手里，一边看木匠们做活，一边啃两口。
“敢问师傅们，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张充走近，笑着打探道。
“回禀老爷，这木材本是百年不遇，可这图上的样式，组合起来像是两块灵牌，可这样的尺寸，历朝历代，流传下来的也没有这样的，而且也未标明雕刻的铭文，所以究竟是什么，我等也不得而知。”
张充听了，心里愈发忐忑，只好坐到一旁，傻等……
近两个时辰，牌子做好了，木匠们前来交差，张充看着地上摆着的两块酷似灵牌的东西，满脑袋问号，“这分明就是大号的灵牌嘛，做这东西用得着这么好的木料？”张充转头看向王管家，不解问。
管家王竹也只尴尬一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去，请公子来！”王竹随即吩咐身后的心腹。
张延得了通知，神情微怒，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大步出门去。
来到西南隅的空院子里，就直奔地上几乎与他同高的那两块牌子去了。
张充看儿子分明是个粉嫩嫩的奶娃娃，可步伐气派，分明是神王封禅的样子，他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敢吱声。
整个院子都屏息凝神，张延凑近那两块牌子，闻上一闻，愣了片刻，再看看桌上的东西，冷丁开口道：“都出去！”
看来那牌子是合格了，张充顿时送了口气，连连招手让院子里的人都出去。
张充让王竹打发了闲人，自己则是站在门口看着儿子的迷惑行为。
院里，张延将与自己同高的牌子放倒，用毛笔在两块牌上分别写了字，而后换了刻刀，攒劲雕刻起来。
张充在门外只看得到儿子的背影，看不到他具体对那牌子干了什么，于是在围墙外左右徘徊，变换着角度。
过了好久，张延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院中的各处影子，立马站起来，转身朝外头喊一声：“都抬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看管家王竹忙活着安排专门留下的下人们往里搬东西。
张延站在正中的台上指挥下人们将抬来的东西摆放就位……
“老王，你看他这像是个什么？”张充主仆站在院子角落说话。
王竹左看右看，吞吞回答说：“像，像是个祭坛？”
“不错，是祭坛，你往上看，看那两块牌子上他刻的什么？”张充神色稍缓再问。
管家王竹虚摸着眼，昂头远眺，膈膈巴巴读着那牌子：“太，上开，天九，穹玄尊高，上，帝；宏天，北泽仙，域，圣，神，大龙王！”
“你说的什么呀？”张充能理解到字面意思，却还是不太明白这写法，于是也虚着眼往那花了老多银子的牌子上看，可人老眼花，什么都看不见。
而王管家看到的那些字都是张延亲手刻的，还上了红漆，他人小力气小，自然刻得虫蛀一般，不成体统，王管家能一字不错的认出来，已经很难得了。
且他们大概知道这牌供的是谁，但这样的称呼前所未有，皆因这世上凡人根本不知道天上那些大神的真正道号，这也是他们所求无应的其中一个原因。
一切准备就绪，院里留下办事的下人都是张充的心腹，悉数呵退后，张充与管家如前将院门留了条缝，站在院门外偷看。
主仆两聚精会神的往院内看，只见这拆空的院子顿时布置成了一个道场，场中高处是原中堂的位置，房子拆了，就剩个高三尺的台子，正好成了神坛。
坛上正中放一花梨木的矮几，几上并排放的便是那两块牌子了，左边的牌子上写的是天帝的道号：太上开天九穹玄尊高上帝；右边的是龙神的道号：宏天北泽仙域圣神大龙王。
而这两位便是张延冥府那遭忆起的旧友：天帝与那化身糟老头的圣龙神。
供奉神位的矮几前摆放的是三牲太牢，再往前是一尊双耳鎏金青铜炉，炉上插三柱高香，香烟盘桓萦绕，虚幻飘渺。
坛周各挂九路无量宝幡，先前让宰了的牛、羊、猪无杂色三牲便埋在这坛下四周，外加宝玉三百，黍、稷五谷各百斗。
最外延围墙脚一圈放的是新榨香油制的灯，张延拿了火折子挨个将油灯点着，嘴里还碎念着什么。
“虔诚如我延儿啊！他定是要向那两位神仙祈求能尽快找到心中所想。说来惭愧啊，我张家也算是世代显赫，可我儿要找个人，我这个爹连点忙都帮不上，还累我儿求问鬼神，哎！”张充在门外偷看儿子的行为，便认为他是为先前说要找的那个人才做这些，这就自顾感怀起来。
张充话音刚落，那未黑尽的天突然就阴沉下来，乌云疾走，忽明忽暗，惹人心慌。
张充见了，以为是儿子的行动有了回应，又自己说‘问鬼神’的话恐惹怒台上那两尊大神，就赶忙悔罪道：“天神恕罪，天神恕罪，我本是胡说，天神勿怪，天神勿怪……”他一边自悔，一边闭眼碎念。
张延灯也点完了，他看天生异象，竟一点不慌，只咧嘴一笑，一把扔了火折，快步走到坛上香炉前铺放的蒲团处。
这一通安排，通常是信徒斋戒沐浴，跪地求神的套路。
哪知张延非但没斋戒沐浴，还穿着污秽。
他从事前准备好的包袱里拿出一件剪的稀碎又亲自尿了一泡在上头的破布头披上，一屁股坐到蒲团上，斜翘起个腿，从胸前拿出一本册子，照着就骂：你个混蛋乌龟王八蛋活命长的玉皇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