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天色将黑未黑,城门快要关闭时,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出了城。
马车行至城外一座山丘前停下,这座山丘其实并不是山丘,虽然它的名字叫做阙陵山,但是重点并不在这个“山”字,而是这个“陵”字。
沈睿宁从马车上下来,抬头仰望。
这座大阙国的皇室陵寝虽然看上去依然巍峨,但是随着大阙国的覆灭,它的内里早就被抢掠殆尽。
“听闻这座陵墓中曾经珍宝无数,那些皇族先人的尸身都鲜活如生。”沈睿宁看着这依然苍绿如山丘的陵寝,感叹道,“结果大阙国灭亡时,陵墓便被人挖掘抢掠得一干二净,那些尸体口中的宝珠被抠了出来,瞬间就化作了干尸。有些人想着尸体拖出去也能卖钱,便拎着那些干枯尸身的头发一路拖行继续抢掠,结果出来的时候骨头肉块散得到处都是。”
沈睿宁嗤笑了一声,道:“你说,这些帝王当初又何必劳费大把的人力物力修什么陵寝,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
一旁的林远昭沉吟了一下,道:“大概他们舍不得吧。”
舍不得一生费尽心机得来的一切,总是想带走些什么。
沈睿宁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蓝萱和花朝,有些为难。
原本她是想自己独自来见这位隐居的暗器大师的,但是林远昭不放心,强烈要求跟她一起,说就算不让跟着,他也会偷偷跟着。
沈睿宁无奈点了头,结果两人出门被花朝碰见,花朝便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赶都赶不走。
花朝跟着他们又被蓝萱看见,于是蓝萱也要凑上这个热闹,硬是赖在花朝身边。
沈睿宁一看如此,把心一横,索性叫上阿七,让他驾马车把大家一起带到这里。
就当是个游山玩水得了。
还是个难得的夜游。
虽然嘴上说是游玩,但是沈睿宁知道此行也不能掉以轻心。
她看向影七,道:“我们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看着马车。”
在沈睿宁的认知里,一行人里只有这位年轻的车夫并不会武功,她不想他冒险。
影七愣了下,伸手一指蓝萱:“她为什么能跟着你们进去?”
他从自家大人那里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但是对于这位看上去没什么斤两的丫鬟,他不服。
“夫人让你留下,你就留下。”林远昭轻飘飘说道。
影七放下手,有些泄气地“哦”了一声。
对于这位年轻车夫的“犯上”,沈睿宁也没在意,她穿了一身轻便的游玩装束,率先向着阙陵山的山路走去。
林远昭沉默跟上,在她身后半步左右坠着。
蓝萱和花朝对视了一眼,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花朝依然保持着侍卫装扮,蓝萱则换了一身束袖的利落衣衫,看上去精干了许多。
花朝犹豫了下,还是扯了一下蓝萱的衣袖:“一会儿要是有危险,你躲到我身后。”
虽然从自家大人那里知晓了夫人会武且功夫不弱的事实,并且推算出夫人这位贴身丫鬟也不会是个柔弱的。
但是花朝没见过她出手,心里没底。而且对方那一双绵软无茧的柔荑,根本不像舞刀弄枪之人。
蓝萱听到她这么说,歪着头认真的看了她片刻,然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
阙陵山的山路并不长,也不陡峭,路两边是一片长势繁茂的密林,想来也是当年种下的风水林木,只是陵寝被毁之后,再也无人打理。
顺着山路没走多久,面前便是横七竖倒在地上的石碑,石碑上的字迹被人凿刻地乱七八糟,显然是遭遇了“带不走就毁掉”的手法。
石碑再往前是一片同样胡乱倒地的石像,这些石像有的是人有的是马,还有些应该是灵兽的模样,但是他们的头都被砍了下来,有些石头不见了,有些依稀能辨认出是被砸成了碎块丢在一旁,经年累月地,居然从那些碎裂缝隙里长出了不少青绿细草,给原本惨淡的景象增添了几分生机。
一个王朝的覆灭,大概也如同这些残破的石碑石像一般,不管你曾经多么威严风光,败落了便是败落了。
但是生命是坚韧的,有人的地方,便会凝聚成新的气相,形成新的更迭。
石像丛的尽头是一座石屋。这里原本应该是守陵人居住的地方,只是大阙国灭亡后,陵寝彻底被毁,守陵人也早就跑了,陵寝周遭阴气重,这样应该无人居住才对。
可是在越来越黑的天色中,那石屋中却隐隐透出光亮,显然是有人住在里面。
四人走上前去,沈睿宁捡起一块石头敲了敲门:“有人吗?我们是上山游玩的,不想天黑迷了路,身上的水囊也喝空了,可否进去讨碗水喝?”
她来之前和林远昭商量过了,硬来逼问没必要,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不如先打感情牌套套近乎,万一人家好说话直接告诉他们是谁找他锻造的一套飞针,那是最好。
若是聊不出来,再来硬的也不迟。
屋内没有回应,沈睿宁侧耳听了听,又如法炮制又敲了一次门,里面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沈睿宁和林远昭对望了一眼,林远昭伸手将她拉到身后,抬脚一踹。
石屋的木门应声而开,从屋内扑面而来一股腐臭的味道。
沈睿宁心头一凛,直接冲进里间,果然,在铺着稻草的石床上伏趴着一个人,那人不知是死是活,脸向下趴在那里,双手双脚上都有着深可见骨的伤口,沈睿宁拿起桌上油灯走近些照了照,发现那些伤口里居然爬着蠕动的蛆虫!
花朝皱了皱眉,蓝萱嫌弃地捂住口鼻,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