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沈睿宁想着心事,吃得安静沉默。
林远昭眼睛不便,却也没再麻烦面前人喂他,沈睿宁便将小菜拨入他的粥碗里,方便他自己慢慢吃。
林远昭吃饭的样子很斯文,他坐得身形笔直,左胸的伤口虽然还痛,但是依然用左手将粥碗端起,右手握着瓷勺,一勺一勺地细细喝粥。
沈睿宁的碗早就空了,她撑着下巴看着这位儒雅男子终于把一碗粥吃完,忍不住问道:“沐公子是哪里人?”
林远昭放下粥碗,用手边的白帕子轻轻拭了拭唇,才应道:“京城人。”
“京城人。”沈睿宁点头,“难怪如此斯文。”
“宁姑娘是哪里人?”林远昭问道,“你似乎没有北都口音。”
沈睿宁伸手倒了一盏清茶,递到林远昭手中:“我是云州人。”
林远昭举起茶盏的手一顿。
沈睿宁从他顿住的手上收回目光,好似聊天一样继续道:“对了,那天救下沐公子的山林,也是云州到北都的必经之路呢。”
林远昭微微低头,饮下半杯清茶。
“宁姑娘是何时从云州来到北都的?”林远昭放下茶盏,随意问道。
“两个月前。”沈睿宁顿了下,又加了一句,“就是云州城破之后。”
林远昭微微侧头,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依然面向着沈睿宁的方向。
“那个时候,宁姑娘莫非就在云州城中?”
他们都知道,“那个时候”指的是什么时候。
“是的,我在城中。”
林远昭叹息:“我听闻,守城的沈将军及其麾下将士尽数战死,半城百姓惨遭屠戮。幸亏冯将军带着援军及时赶到,否则……”
“沐公子居然知道这些?”沈睿宁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只是手没稳住,有些许茶水溅了出来,“我那日侥幸活了下来,但是家人都……”
说到这里,她抽了抽鼻子,似乎有些哽咽。
林远昭张了张嘴:“对不起…我不该提…”他显得有些无措。
“没事,”沈睿宁的声音带着有些发闷,她缓了缓,才道,“家人都没了,我也没了继续在云州生活的勇气,于是打算去京城投奔亲戚,但是路上盘缠被盗,没办法继续前行。刚好这家医馆在招坐馆大夫,我之前跟着师父学过些歧黄之术,便就此留了下来,想着攒够了盘缠再上路……”
“原来是这样。”林远昭若有所思地点头。
沈睿宁抬头看他,怯怯道:“不知公子是否也要回京城?若是可以……是否愿意与我一道……?”
这个请求有些突然,林远昭果然愣了下,他侧过脸去轻咳了几声,斟酌着道:“回是要回的。但是……姑娘不怕与我一起徒增危险吗?”
终于把话赶到这里了!
沈睿宁带着不解的语气问道:“那日救下公子时,旁边躺了好些人的尸体。我原本以为是山匪,难道…那些人不是山匪?难道公子还有遇险的可能?”
林远昭摇头,坦诚道:“那些人的确不是山匪。”
“我受人之托去云州取一件文书,一路还有护卫随行。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伙歹人来抢,后来,便是被你救下了……”
沈睿宁眉头一挑:“那文书呢?”
“已被他们抢走。”林远昭叹了口气,“若不是宁姑娘,我恐怕也会死在那里。”
“原来如此。”沈睿宁有些遗憾,若对方所说属实,那这份“文书”可能更加值钱。
不过算了,虽然文书没了,但是人还在。就是宵月楼突然人去楼空,这点让她有些恼火。
“抢走了也好,”沈睿宁语气轻松了起来,“说明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林远昭扬起唇角,点了点头:“确实,也好,只是他们若要杀人灭口,姑娘与我一起还是有些危险。”
“如今北坤与大梁频起战事,边境多有流民,山林郊野又有匪患,哪里不会有危险呢?”顿了片刻,沈睿宁忽然轻声道:“公子去到云州的时候,那里……是何模样?”
林远昭无声地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北坤军队被冯将军击退后便收兵退回境内,云州虽有战后狼狈,却也得以休养生息,在冯将军的指挥下重建得有条不紊。”
在冯将军的指挥下……沈睿宁“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也不知那城墙上的血有没有冲刷干净。沈睿宁心想。
那位冯将军,真是一位“很有智慧”的人啊。
沈睿宁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不想再继续试探下去,她抬手从碟子里捡了块梅花糕放入林远昭手中:“这家的梅花糕很好吃,你试试看。”
林远昭倒了声谢,十分斯文地咬了一小口,叹了一声“确实不错”。
沈睿宁弯了弯眉眼,伸手准备再拿一块时,手却顿在了半空。
那碟子中原本放在最下面的那块梅花糕上,独独印着一方图案。
明月悬空,高楼巍峨,它与宵月楼玉牌上刻着的花纹,一模一样。
………………
夜色深重,无月无星。
一道黑色的身影再次悄然翻上屋顶,如灵猫一般掠向宵月楼。
然而这次她没有在宵月楼上落定,而是轻巧地落在楼对面的那个院子里。
院中还能嗅到点心的香甜气息,所有房间的灯光都已熄灭,想必住在这里的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沈睿宁凝神细听,最后望向一间卧房的房门。
她借着门柱挡住身形,伸手在房门上轻轻一推。房门居然吱呀一声向内打开。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