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昫暗自思忖如何同父皇开口,不承想,小可汗竟率先得到了丝荷双脚受伤的消息。
彼时,皇上正坐在书房,亭昫恭敬地站着,正欲开口,却听宫人来报,说小可汗求见。皇上点了点头,宫人便出去了。
不知为何,亭昫直觉小可汗就是为丝荷之事而来,他便趁着小可汗未到,将事情详略得当地说与皇上听。
话毕,皇上看着亭昫,一脸的意味深长。
此时,小可汗已候在门外,亭昫本想告退,皇上却叫他留下来。
小可汗进来,见到亭昫,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恢复原样。他根本不在乎旁人,对皇帝行过礼后,便开门见山:“我听闻,丝荷公主前几日受了脚伤,恐不能再跳舞,可是真的?”
亭昫敛眉立于一旁,小可汗果然是为此事而来。皇上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向亭昫,复而停在小可汗脸上,“此事不假。”
“真是可惜。”他嘴上说着可惜,脸上却毫无可惜之意。
“我今日求见,一是求证公主脚伤之事,二是同皇帝再商讨和亲事宜。”
在一旁垂眸的亭昫闻言抬头看向小可汗,他此话何意。
“十五那晚,我瞧上了一位姑娘,几番打听才知晓她是平南国公府的林荼大小姐。”他用余光瞥了眼正盯着他的亭昫,又说道:“既然公主受伤严重,便留下来好好休养罢。”
他从来都是青睐具有力量感的女性,当初便是听闻丝荷公主舞艺极佳,才生了和亲之意。如今公主已无法跳舞,对他便没了吸引力,所幸,他遇到了另一位善舞的姑娘。那姑娘是平南国公家的大小姐,用中原的话说,与他也算门当户对。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坐于正位的皇上盯着小可汗,面色平静。他突然转向亭昫,“亭昫,你先出去罢。”
亭昫行礼告退,不知房内两人谈论的最终结果是什么。他回到府上,将今日书房之事告诉丝荷,末了,说道:“父皇大概会同意。”他们都明白,重要的是和亲,至于是谁去和亲,并没有那么重要。
丝荷想问,若是林荼不愿意如何?但话到嘴边,反应过来,她这问题实在愚蠢。
“哥哥可知是谁将此事告诉了小可汗。”
亭昫摇头,但他肯定,此人就是那晚劫走丝荷之人。那人心思缜密,他查探数日,竟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何人。此事明面上是伤害了丝荷,可实际上却是救了她。若单论后者,他心中倒有人选,可若加上前者,便找不出一二。他思来想去,若本意不是为了救丝荷,而是为了阻止她和亲,那亭旸是最有可能的。想到这,亭昫眼眸深深,露出一丝狠厉,他为了丝荷和亲不成,竟用了此等残忍的方法。
丝荷暗忖,她此番算是因祸得福,可想到林荼,又觉心中堵着什么,压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和亲之事取消不了,不是她去,便是其他女子。无力之感源源不断涌出,她叹了口气,才发觉京城原来那么的冷。
过了一会儿,皇上派宫人到仁王府,将丝荷接回宫。
皇后在公主寝宫门前翘首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丝荷。她双脚不能下地,是被亭昫抱进来的。皇后看着她此番模样,登时双眼通红,眼看着就要落泪。丝荷看着她这副表情,一时间酸涩难耐,受伤前,她对母后心存埋怨,如今看着她,什么怨气都没有了。
亭昫将她放到榻上,皇后坐在榻沿,撩起她的裙摆,看着包扎的布条,又开始眼含热泪,问她:“可还疼?”
“不疼了。”
“真的?”
“真的,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母后莫要难过了,看着你哭,我也想哭了。”她这几日,真的看了太多人的眼泪,包括自己的。
皇后执帕擦去眼角泪水,之后细细瞧着丝荷的脸,又抚上去,心疼道:“瞧着瘦了许多。”
眼下的场景属实煽情,丝荷有些受不住,便问道:“可有糕点?我饿了。”
“有的,已叫人准备了你最爱的糕点。”
丝荷笑了笑,“母后真好。”
说着,绿蔓便端来了糕点,丝荷看她低着头,眼角还留着未褪去的微红,心中只觉无奈又好笑,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大家的反应都一样啊。
亭昫留下来,和她们说了许久的话。三人说说笑笑,丝荷有很多瞬间,觉得她们回到了从前,那时哥哥还未离开皇宫,她还未遇到骆璠,也没有小可汗。她没有烦心之事,只是偶尔会为那日跳舞不顺而略感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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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廿四,皇上下旨,诏曰:国公之女林荼端庄聪慧,才舞双全,特封为友宁郡主,与大风族小可汗结秦晋之好。
永嘉听到此事,震惊无比。一开始说的不是丝荷去和亲么,怎的过了十几日,倒变成了林荼。
她叫人给她换上进宫的衣裳,然后先回了驸马府。从知道丝荷要去和亲开始,每次她想进宫,皆不被允许。亦或是,她求着母亲带她进宫,但母亲每次都不同意。每一日,她都托人将信件交给丝荷,却从来没有收到回信。现下,和亲之人已换,她央求母亲带她进宫,应该是可以了吧。果不出她所料,长公主这次没有拒绝。
她们进了宫,先去了皇宫寝宫,永嘉向皇后行过礼,便径直去往丝荷寝宫。
彼时,丝荷正躺在榻上。先前冷,坐塌总是放在离窗户较远的地方,如今被搬到了窗户旁边,坐在榻上,正好可倚窗欣赏窗外景色。
丝荷凭窗远望,之前墙角处被雪压倒树枝的那棵树,如今也发了新芽。侍女进来说道,永嘉郡主已到了宫门口。片刻,永嘉果进了屋。
丝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