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夜晚的风带着热气,上官泽从父亲书房出来,在会自己庭院的路上遇到了上官岭,他手上正提着一壶酒。
上官岭轻轻晃了晃酒瓶,“大哥,要不要喝一杯?”
上官泽知道他这时找他喝酒,不仅仅只是喝酒那么简单,点了点头,“到我屋里罢。”
他们并肩走着,墙角偶尔传来促织的叫声。
上官岭慢条斯理地往杯子里倒入酒水,香味瞬间溢散。
酒杯碰过,二人皆是一饮而尽。
终是上官岭打破了沉默,问道:“大哥选择支持仁王,是因为觉得仁王是未来君主的最佳人选,还是因为别的?”
上官泽握着酒杯的手稍顿,他加入仁王的阵营已有许久,以前仲山从不过问,怎的今日突然问起。
见他不答,上官岭便说出自己的猜测:“你选择帮助仁王,是因为丝荷公主,是么?”
上官泽终于抬头看向他,眼中分明在询问,为何如此想?
上官岭一笑,“大哥,如果想藏好感情,就不要让它从眼中出来。”今日喜宴上,他看向丝荷公主的眼神实在不懂伪装。
上官泽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仰着头一灌而下,接着续上一杯,又是一灌而下。见他一直闷声喝酒,上官岭又道:“大哥若是喜欢,便去同仁王说,仁王念你助他之情,没准可成。大哥又何必独自相思。”
上官泽却摇了摇头,“可是她心里没我。”若是……若是她心中对他有情,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可是没有,她的眼中从来都没有他。
上官岭找他,到底不是为了儿女情长。他给自己斟上一杯酒,才悠悠而道:“皇上这次派了义王巡视江南,而往年都是仁王。”他点到为止,也打断了上官泽举杯的动作。如今义王与仁王分庭抗礼,皇上一个小小的举动,都有可能改变整个局势。皇上此举,引得群臣纷纷揣测,众说纷纭。这次巡视易人,确实对仁王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你放心,若日后失败,决计不会牵连上官家。”
上官岭默然,整个上官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可能择得干干净净。他和父亲当初没有阻止大哥,是认为仁王胜算更大,可如今也不确定了。哎,也罢,开弓没有回头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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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荷整日整日地待在寝宫里,除了练习走路,其他的时间都是坐在榻上发呆,眼前的景色再不能吸引她半分。从前她觉得聒噪无比的蝉鸣,如今再进不到她的耳朵。那些花香,明明就萦绕在鼻间,她却闻不到。她真的觉得自己生病了。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丝荷又凭窗而坐,一动不动,看着夜色一点点到来。绿蔓站在一旁,说道:“公主,今晚的月儿又圆又亮,可要到外头瞧瞧。”这些时日,公主沉默得很,很多时候都是她在说着话,公主偶尔回她几句。她知道公主喜欢圆月。果不其然,丝荷听到这里,终于动了动,抬起眼皮望向天空。
月亮果真是又亮又圆,丝荷想到小时候,那时候调皮得很,每当月圆之时都要爬到树上,因为她觉得那样离月亮很近,近到她一伸手就能抓住。可如今她伸手去碰,只觉得遥不可及。
丝荷放下手,敛住心神。绿蔓一言不发,走到一边往杯子里倒了杯水,然后拿过来放到丝荷面前。
“公主,你看看这杯水。”
丝荷循声去看,那杯中水清澈无一物。绿蔓将那杯水往窗口处移去,“公主再看看。”
丝荷又去看,那杯中水依旧清澈,却多了个圆月。这水中月很近,近得她伸手就能摸到。
天边月不可及,水中月不可触,远远近近,实实虚虚,有何不同,无何不同。
丝荷盯着那杯水看了许久,她不明白绿蔓此举何为,她也不想去深究。这段时间,那日的心痛已消磨殆尽,她意识到自己不该那般自怨自艾,这不是她的作风。她从来问心无愧,既给得起,自然也放得下。
圆月之下,不乏心事满怀之人。永嘉凭栏远望挂于正空的皎月,不住地叹息。半个月前,她收到亭旸哥哥的书信,说他不日便返京。她满心欢喜,一天天地数着日子,盼他早日归来。结果,他还未踏入城门,便收到急诏,前往临城坐镇,处理刺史贪污一案。
她原想着,等他回来,她要同他诉说她对他的相思之情。得知他即将返京后的那几日,这样的想法简直达到了顶端,她恨不得有个什么东西能将她的心情即刻带到他身边,可她等着等着,却等到了他要去临城的消息……时间,滋长了她的思念,同样也浇灭了她的心思。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便是她此刻的状态。她安慰自己,以前亭旸哥哥出远门回来后,她从未有过表示,那这次也一样,不需要说些什么,说了反倒奇怪。
永嘉安慰好了自己,心情开阔之后,困意突然袭来。她回屋,一番洗漱之后便睡下了。
而亭旸倚着床头,手上拿着丝荷为他求来的平安符,动作轻柔地摩挲着。他处理了一天的公务,已是十分疲惫,明日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可他这会儿却辗转反侧,他在想,永嘉是否已经睡下了,她这些时日过得如何,是不是又找到了许多好玩的事物,她有没有看今日的月亮,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有没有想他。
晚风清凉,与树梢斗智斗勇。夜已深,亭昫仍坐在书房,烛火通明,偶然猛烈跳动几下。他手上拿着传回来的书信,双眉紧锁。亭旸虽才到临城三日,却已查到不少线索,恐过不了多久,便能带着好消息回京,到时父皇对他更是赞赏器重。
这对于他,非常不利。
那日父皇在早朝上说由亭旸下江南,着实是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思索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皇对他有了猜忌?他与亭旸之间的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