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一日,秋高气爽。
天竺寺香火鼎盛。一早,李信棠跟其母李荣氏来到寺庙内,身后跟了健仆,挑了清油、香烛。庙内女眷甚多,说是还是那什么观音圣诞,却原来是什么送子观音,据说兼管姻缘。
拜了几座佛殿,每座佛像磕三个头。路上若遇到相熟.妇人,李老夫人便招呼李信棠行礼。李信棠没一会就倦了这些,等求了老夫人心心念念的姻缘签,便赶紧找借口溜号。
寺内静心香气四弥,梵唱宝铎声随处可闻。
僧房楼舍,一千余间。其间树以青槐,亘以绿水。仿佛游于名画中。过了一座游园,穿过一道拱门,便是香客厢房。
松柏落针,有小僧正扫。
李信棠路过之时,那小僧便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李信棠还礼。
她捡了一截断枝,拂墙而走,漫无目的。忽见一户门旁,掉着好大好圆一只知了,便驻足蹲下身子去看,吹了吹气,又发现是只死的。便去捡起,仔细瞧瞧。忽听一旁院门内,响起一声女子呼救。如一颗石子落水,咚的一声,再无痕迹。四周复归于寂寂。
李信棠起身推门,门是栓着的。她见院墙外种着几棵青槐,便捋了袖子,猴儿似的爬上去,骑在墙头。
院中仅两间厢房,一座假山,几簇茶花。院墙不高,李信棠略微估摸,便纵身跃下。身姿轻盈,如鱼入渊。
东边厢房内传来男子低声威吓:“……怎么,我堂堂京兆尹手下参军,还配不得你一个小小民女?少给我拿乔!”
李信棠伸手敲了敲门。
便听得里面乱声一停,又听见什么重物倒地声。李信棠推开房门,不巧被里面冲出的身影撞倒在地。
“哎呀!”
她不免成了肉垫,只是不待她挣扎起身。里面便有一男子大步而出,一把揪住她身上女子的头发,将她拎起,又扣住她双手,不叫她逃走。嘴里叫骂着“小贱人,玩什么欲擒故纵,不是你把爷勾来的?”双眼却凶狠瞪向李信棠。
猛一看,细一瞧,却见她花容月貌,不禁神色一迷,继而目露垂涎。但又见她衣着考究,配饰尊贵,收敛回神。
这时,那女子向李信棠呼救:“求求你,救救……”
话未完,便被男子掌掴。
那什么参军警惕着李信棠,眸色发狠道:“小姐别被这骚货骗了,莫闲得惹来一身腥。”
李信棠看他一眼,又看女子一眼,旋即抿唇一笑,青葱玉指一指墙边花丛:
“‘有花堪折直须折’,我是来摘那朵山茶花的。”
那女子见她无动于衷,眼中希望破灭,颓然而泣。参军则神色略松,意有所指:“那姑娘摘了便小心地走吧,随意闯入男子休憩之所,只怕坏了你的名节。”
李信棠一挑眉梢,反问道:“现在是摘茶花的问题吗?”
参军面色一沉:“什么?”
李信棠轻轻吹,细细拍袖上余尘,面染哀愁:“我这天衣阁头号绣娘做的衣裳,少说也值个五千两……”
又猛地双手叉腰,一挺胸,红艳艳一身衣服如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公鸡,语气蛮蛮地道:“她撞疼了我不说,还弄脏了我的衣服,我要她赔!”
甚么衣服值五千两,镶金了不成?
说实在话,他愣是没看出这衣服上绣了什么。莫不是他瞎了?参军额头跳筋:“恐怕她赔不起……”
“啊……”李信棠发出那种缠绵,但是起哄的声音,绕着参军走了半圈,眉目温柔地道,“你是她相好,是不是?”眉又一横,“她不赔,你赔!”
好么!她私闯别人院子,还讹上了!
参军差点被气糊涂了。
恰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嚷声,叫他回过神来。
听声音,原来是正妻抓奸来了!
“砰砰砰!”门被撞开,一壮硕妇人带着黑压压一群人冲进来。一看到那女子,便吊眉横目:“好呀!果然没叫人看错!不知廉耻的贱人,竟勾引我夫!”炮仗似的说完,便扑上去揪住女子又撕又扯,衣裳又扯烂许多。连带着三姑六婆一起,又骂又掐又挠。那女子无力招架,辩解之声更是淹没。旁还有一貌美妾室,在那里垂泪,话语倒是不含糊,对前来看热闹的人哭诉道:“这东城钱氏布庄的女儿,竟来勾引我夫君……必是恋慕我夫君权势,又见姐姐与我无依仗,甚为可欺……”
后来人一看,那女子早已被扯得衣衫破烂,更是披头散发,看起来倒真是捉奸在床似的。又此时,一个青衣女子扶着一老妇人来到,似该女子家眷。老妇人倒是慌了神,那青衣女子却是先声夺人,惊呼一声,继而痛心疾首:“姐姐,你怎么这么傻!我早劝你……”而后便似说不下去了。
李信棠听了这番热闹,大约是摸清事情如何。
李信棠分明看到这女子是被迫,起先不明所以。听得众口,交谈,始知这钱氏布庄小有名气,老板年迈,只一儿一女——大女儿便是被捉奸的这位,尚未婚配;小儿尚在襁褓。
“小姐、小姐。”
李信棠的婢女随从终是找了过来。她身姿纤弱,若不是一袭红衣似火,倒不好一眼瞧见。
几个壮仆健妇便将她围住,要护她出去这嘈嘈人群,免得人沾了她的衣角。
这时,不知谁喊了:“这等女子,该给她浸猪笼,莫要败坏了风气!”
钱老妇人被青衣女子扶着,颤颤巍巍走向什么参军,身姿摇摇欲坠,似要给他下跪。
却见李信棠悠悠挽起袖子。
说时迟,那时快。
她上前一步,举起纤纤素手,任寸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