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座了。他抬头远远看着与宋姮同坐在上宾席的宋瑜瑕。
宋瑜瑕的名号他是听闻过的。
本以为她应当像其他娇生惯养的侯门贵女那样，还是个粉雕玉琢、娇俏白嫩的女娃娃。可实际上，她不但长得又高又壮，皮肤还呈现出常年被阳光晒出来的蜜色，浓密的双燕眉衬得一双大眼亮堂堂的，整个人散发着洒脱又张扬的气息。
宋瑜瑕此时正附在宋姮的耳边同她讲些什么，宋姮时而蹙眉，时而又温柔地点头微笑。突然，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赵慕瑾别开眼。余光又看到宋姮同他父亲说了些什么。他叹了口气，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了起来。
片刻后，宋瑜瑕突然跑过来。她对坐在他旁边的三小姐道：“阿姐，我可以与你调换一下座位吗？”
三小姐显得有些茫然，抬头看向主位的父亲。见父亲点了点头，三小姐也巴不得离赵慕瑾远远的，便欢欢喜喜地跑开了。
宋瑜瑕用胳膊轻轻碰了碰他，压低声道：“你腿上的伤严重吗？”
赵慕瑾摇头，“没有大碍。”
宋瑜瑕松了口气，“你放心，今日的事，我没有和世伯说过。”随即她又突然兴奋道，“对了，我叫宋瑜瑕，取字瑕不掩瑜，你呢？你叫什么？”
赵慕瑾神色淡淡，“赵慕瑾。”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怀瑾握瑜，风禾尽起。我心……慕之。”
宋瑜瑕也愣了一下，而后展颜道，“好名字。这样说来，我们俩还挺有缘分的。”
赵慕瑾垂眸，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下人们陆陆续续地将饭菜端了上来。
在席间，宋瑜瑕的行为举止与赵慕瑾印象中世家小姐的形象大相径庭。
她喜好吃肉，全程没停歇地进食，吃饭的仪态倒是斯斯文文的，可那食量，着实让赵慕瑾震惊，就是府里头三位兄长加在一起，也没人能比得过她。
不由想起他们三人今日在她身上吃瘪的狼狈模样，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宋瑜瑕在一旁歪着脑袋，惊讶地看着他，“你笑了？”她放下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总见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还以为你不会笑呢。”
赵慕瑾问她，“你不吃了吗？”
宋瑜瑕点点头。
赵慕瑾面前的碗中只有一个吃了一半的馒头，连双筷子都没有。宋瑜瑕奇怪道：“你怎么不吃菜啊？”
赵慕瑾顿时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朝着主母王氏的方向看了一眼。
打他记事起，王氏便跟他说，他的生母出身卑贱，原本家主是不愿意让他留在府上的。多一个人多一张嘴，他少吃一点，才能省出来一点吃穿用度的钱。
即便后来他已经明事，王氏还是找了各种理由克扣他的份例，为了讨好她，每月能跟她多拿些书本钱，赵慕瑾便养成了三餐只吃一个馒头的习惯。
这些是不能同外人说的。否则，情况会变得更糟。
赵慕瑾道：“我不喜欢吃菜。”
宋瑜瑕皱起了眉头，“不行，人怎么能不好好吃饭呢？我娘亲说了，小孩子应当多吃肉。只有想要掌控你、伤害你的人，才希望你瘦弱无力。”
她往赵慕瑾碗里夹了几块肉菜，催促他，“快吃！”
王氏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扫向他这边。
赵慕瑾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从小就不曾吃过什么好东西，哪里抵挡得住眼前美食的诱惑。
他眼一闭，抓起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王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阿瑾，吃饭为何不知道用筷子，在客人面前如此粗鄙，成何体统！”
赵慕瑾一惊，肉汁呛到了嗓子眼，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脸被呛得通红，连忙站起来向王氏行礼，“母亲，是孩儿不对，孩儿这便出去罚站。”
王氏呵斥道：“还不下去！”
宋瑜瑕正要出言解释，却看到宋姮冲她摇了摇头，只好作罢。心里却忍不住自责起来。
那边王氏朝宋姮略带歉意道：“宋将军见笑了，妾室生出来的孩子，上不得台面。”
宋姮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她，没有回话。
宴饮结束后，武宁侯带着一行家眷到府门口送客。
宋姮回头看他道：“赵大人，你府中幼子天资聪慧，乃可造之材。他如今师从何处？”
武宁侯道：“将军谬赞了。犬子年纪尚小，我还未安排他出去求学。”
宋姮笑道：“原来如此。他天赋难得，若赵大人不嫌弃，日后就让他来我府中读书吧。”
看武宁侯有些为难，宋姮又说道：“如今四方也无战事。我年少时又曾在族中学习过一些授业的技巧，若是没有合适的蒙学先生，大人可先试着让他跟我学一段时日。待找好私塾，再去求学亦可。”
“宋将军，万万不可！”
武宁侯还没来得及回话，王氏连忙出言阻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