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元馥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她睁开眼,盯着花纹金丝帷帐发呆。
果然是梦,没有想到,祖母和姑姑也入了梦来。
“当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马车就掉进了湖里?”帷帐外,黄玉压低声音问。
康元馥听见丹书说道:“当时从另一条巷子钻出一辆马车来,那马儿发了狂,便撞上了。”
“好端端的,马儿怎么发了狂?”
“据说是内宅争斗。”丹书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马车里的是庶女,当时就淹死在湖里了。”
黄玉嘟囔:“高门里的腌臜从来不会少,只是可怜了咱们姑娘。”
“不过说起来,那周家也忒不是个东西!”听她似是啐了一口,忿忿不平:“咱们姑娘和唐姑娘一起掉进湖里,那周家的婆子丫鬟只知道去捞那姓唐的,可曾念过咱们姑娘?”
“放在以前,周家就是给我们康家提鞋都不配!”黄玉还在念叨:“如今他们周家眼里,哪里还有我们康家?呸!真是……”
“好了。”丹书出声制止:“小点儿声,别吵醒了姑娘,眼下姑娘还病着。”
丹书这么一说,康元馥才发觉自己浑身乏力,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丹书。”她开口唤道,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厉害。
丹书听见动静,便给了黄玉一个眼色,上前掀开帷帐:“姑娘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早些时候府医来看过,说姑娘寒气入了体,需喝几服药,一直在炉子上煎着,黄玉去端来,姑娘喝一碗罢。”
康元馥挡开丹书伸来的手,她乌黑莹亮的眸子看着丹书,问:“祖母和小姑姑……她们回东都了吗?”
丹书垂眸,她将盖在康元馥身上的锦被向上提了提,道:“回了,昨晚到的。”
她神色有些奇怪,康元馥眼眶泛红,抓着她的手追问:“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小公子在回东都的路上……失踪了。”
丹书没敢看康元馥的眼睛:“老夫人和姑奶奶先回来了,大爷、大夫人还有三公子在来路寻找小公子的踪迹……”
丹书口中的小公子是康家最小的孩子,名唤康元楚,如今不过十来岁。
康元馥愣住,她忽然用手掌捂住脸,抽泣声传出:“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放心不下我,大伯大伯母也不会日夜兼程从苏州赶回来。”
丹书看着她这幅样子,心疼得厉害,她没有办法,只得将人搂入怀中,小声安慰着。
“小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姑娘别担心。”
康元馥哭了一会儿,她擦了擦眼泪,问道:“祖母和小姑姑呢?”
丹书:“应当是在将军府,老夫人说让您搬回去住,已经派人在收拾行囊了。”
“但是周家人不同意。”
康元馥红着眼睛,冷笑一声:“不同意?他们还想怎么着?”
“姑娘!”黄玉急匆匆跑了进来,神色不太好:“出事了,康老夫人同周老夫人吵起来了。”
康元馥忙要起身来:“当真有此事?怎么回事?”
黄玉接过丹书递来的紫金雀氅,替康元馥披上,道:“咱们老夫人想接您回将军府,可是周老夫人不同意,二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康元馥来的时候,屋子里的婆子丫鬟皆屏气凝神,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她一把掀开珠帘,进了屋去:“祖母!”
康老太太坐在左侧下方,她听见动静后,立马站起身来,看着康元馥,泪眼婆娑:“我的乖孙……你受苦了……”
康元馥红红的眼,死死咬着牙,眼里却有大颗泪珠落下,她跑了过去,一头扎进康老太太怀中,眼泪不停,似是要将这一阵子的委屈都要哭个干净。
少顷,康老太太搂着她坐下。
“香香这是什么作态。”站在周老太太身后的唐谧撇了撇嘴:“好像是我们周府给你受尽了委屈似的。”
“住口!”康老太太怒目而视:“尔等小辈,敢在长辈面前插嘴行事,唐家的家教实在不敢让人恭维。”
“唐家如何,康太君无权干涉。”周老太太稳坐如山,她睨了一眼康元馥,道:“香香是我周家的表姑娘,康太君就这样把人带走了,我周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爱往哪儿搁往哪儿搁。”康老太太冷哼一声:“你就是搁地上也随你的便!”
“况且,你们周家真是好笑!”她轻蔑地看着周老太太,讽刺笑道:“我康家要迎回自家的嫡亲小姐,难道你周家还有不应的道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看,这周家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康老太太牵着康元馥起身来,态度虽然客气却又带着几分不屑与轻视:“如此这般,怎么比得了康家?”
周老太太的脸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见她盯着祖孙二人,忽而发笑:“你说得对,的确是比不得,康家……如今这般情形,谁愿意跟其比较?”
“放肆!”康老太太气急,脸色气得通红,却指着周老太太,说不出话来。
康元馥看得心里又急又怒,她一边扶着人,一边看向周老太太,厉声道:“外祖母,康周两家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您这般戳我康家的痛楚,良心可还过得去!”
她生得明艳,冷着脸喝人的时候,十分锋利尖锐。
“你这白眼狼!”周老太太尖叫:“我就知道你不怀好心!我周家养了你这么些时候,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竟还不知恩,真是黑心肝的东西!”
康元馥冷冷看她:“外祖母,你可知让我康家陷入这般境地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