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了话题,上下将长乐看了一番:“我眼光果然不错,这件衣裙很适合你。”
“是吧,我也觉得你眼光是真不错!”在云泽甜眼前转了一圈,意有所指道:“怎么样好看吗?我三哥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颛孙临说那句话的时候没有其他意图,长乐倒是紧往‘眼光’二字上凑。
云泽甜一面觉得可爱,一面避重就轻地答:“料子是江南云水四线重织,纹绣是南蜀宋氏手工缝制,还浸了西域妙果香料,一步一香,不仅好看,更是一件艺术品。”
“奇了,三哥也是这样说的,你二人的博学和讲究劲儿简直一模一样。”
颛孙临把目光从妹妹移到云泽甜身上,温声道:“前些日子温香园出了死人的事,我还在担心你有没有碰上。”
“无妨。”云泽甜语气淡淡:“多谢颛孙公子挂怀。”
“泽甜,”颛孙临眼神微沉,极其细微地叹了口气,“你别对我这么客气好吗。”
颛孙临的心意,云泽甜如明镜般,她现在不想面对任何感情,也疲于周旋,只能用最简单的淡漠疏远来一劳永逸,纵使有些伤人,但拖拖拉拉只会互相折磨。
但今日是长乐生辰,她人也在旁边,云泽甜不好太驳颛孙临面子,便道:“我确实是碰上了,不过也就远远看了一眼,没有被吓到,请颛孙公子放心。”
说到这,云泽甜想到了那件事情。颛孙临人脉广见识多,可以向他打听一下。
侧身一步,挡住远处亭中的贵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这个动作使她和颛孙临挨得非常近,广袖都紧密地贴到了一起,她小声问:“颛孙公子见过这画中的图纹吗?”
长乐也将脑袋一伸,凑了过来,小声不满道:“为何不问我……”
纸上画的是一朵盛放的莲花,自每一片花瓣尖处蔓延出来一根线条,包裹着莲花绕一个圈。整体图纹乍一看,像在无限旋转一样。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有代表性的图徽。
颛孙临微微皱眉,终是道:“从未见过。我去让人查一下。”
云泽甜按住他的胳膊,“不必了,此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好。那我最近多留意一下,一有线索就告诉你。”
云泽甜点头颔首:“多谢颛孙公子。”
她暗中心惊,这图事关贵族,可却连颛孙临都没见过,藏得如此深吗……
看云泽甜的表情,颛孙临已然猜到此图关乎何事。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并没有多问此图的来历,但他知道,他妹妹一定会问。
果然,长乐小声道:“能让你有兴趣问的……难道事关云伯父?这图你从哪弄来的,危不危险啊?你别总是以身犯险!”
云泽甜柔声道:“不危险,这图……是一个人给我的。”
或者……
准确地说,是一只鬼。
此事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同长乐讲。
虽说长乐喜欢看一些恐怖悬疑书籍,但那毕竟是书中故事,要是告诉她自己亲眼看到了鬼,还同他说了话,长乐会不会晚上要跑去颛孙夫人房中睡觉……
为了长乐父母的和谐,还是过段时日罢。
时辰瞧着差不多了,一行人穿过花园,来到了前厅,可是听管家说,还要等一个人。
长乐拉着云泽甜来到门口,拿起礼账翻了两页,“往年不也是这些宾客吗,还差谁呀?”
正说着,就看父亲颛孙登高擦着自己的前迎去:“鄢阁老,快请进!”“
“呦鄢二公子!案子繁忙也能来参加小女的生辰宴,真是感谢,快请!”
手中的礼账‘砰’掉在了桌子上,长乐猛地回头——
只见门口的鄢啸,正目光分毫不错地望着她身边的云泽甜。
这道目光轨迹实在是太清晰了,排除了周遭一切事物,视线的终点唯有那一人。
霎那间,长乐觉得倘若目光有形的话,云泽甜已经被鄢啸释放出来的大网照住,正拖到主人的面前。
但是事实上,云泽甜侧着的身子动都未动,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长乐一把拽过云泽甜的胳膊,拉着人往里走,急道:“我发誓不是我找他来的!一定是我爹!可是自从云伯父那事后,我跟爹说过,他要请就请鄢阁老和夫人好了,那人就不要让他来,再说这三年内均是如此啊,怎么今年突然……”
长乐顿住,立马反驳自己:“不对,刚才听我爹说话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来,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别紧张,没有关系。”云泽甜的声音很平静,和她平时说话没有什么两样,“我只当没看见他就好。”
“如今,他在我这里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鄢啸表面沉稳妥帖地,实则心里急得长草般,跟颛孙家长辈一一打好招呼后,快步地追向云泽甜,一走到她身后,就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句话。
正值盛夏,冰冷寒麻从头顶袭遍全身。
“……甜儿。”嗓音里完全没有平日的威严镇定,调子中全是哑和颤。
长乐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没想到鄢啸抛下他父亲和其他官员,众目睽睽之下来找过来。
她赶紧侧目看向云泽甜,只见她神色寻常地拉着自己往前走,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方才那一声,夹杂着无尽难受与深情的呼唤。
“……甜儿……三年了……你怎么才能原谅我。”
云泽甜突然停住脚步,这是长乐和鄢啸都没料到的。
她转过身,对眼中突然亮起希冀的鄢啸说——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