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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1 / 2)

三月三的清晨落了几点春雨。

天色尚未破晓,福兴酒坊的程娘子早已起身梳妆。随手掐一朵窗边含苞的绯色小花簪在鬓角,程娘子推开门,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娘子抱着伞咧着嘴儿冲她傻乐。

程娘子被这小姑娘满身的欢喜劲儿笼罩着,深吸一口雨后泥土与青草的清冽气息,顿时觉得仿佛天光都明朗了几分。她一手将小姑娘半揽在怀中,一手提着盏灯笼:“在阿姊这里做活轻省得很。早起是苦了些,走,阿姊带你去尝尝这坊里的胡饼。”

饼肆门口支起的炉灶在春日里升腾起温暖的白色水雾。程娘子把灯笼交给小姑娘举着,自己在荷包里翻找昨日剩的几枚铜板。“二位娘子是要买了带走还是里面坐坐?”一口正宗永安官话透过水雾传了出来,小姑娘好奇地抬眼看去,门内走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大胡子,双手端着一大盘刚刚出锅的胡饼。

程娘子终于找到了铜板捏在手中,闻言抬头笑道:“不过是领了个小娘子,郎君竟不认得我了。”

那大胡子专心放好热乎的胡饼,朝程娘子一瞧,也乐了:“是我眼拙了。程娘子里面请,还是一份羊肉胡饼?我让小伍去给娘子叫一碗热乎的羊肉汤来。这位小娘子想用点什么?”

小姑娘还是瞅着程娘子傻乐,程娘子点点她的额头:“同样来一份就行,郎君这羊肉胡饼的滋味可是永安一绝,我吃过这么多胡饼,可没有一处味道比得上的。”

跑腿的小子从隔壁店里端了羊肉汤过来,大胡子亲手切了胡饼送到程娘子桌上:“请慢用。这两日拙荆在琢磨新样式,若是好吃,下次请娘子品尝。”程娘子笑着应了声“多谢”,又与从后厨端着胡饼出来忙活的大胡子的妻子招了招手,将筷子塞到小姑娘手中,嘱咐她多吃,便专心地对着自己的一碗羊肉汤大快朵颐。

天色渐明,出门吃朝食的人都走到了街上。饼肆门前逐渐热闹了起来,食客大多是熟人,便在门前规矩地排着队等候。也有富贵人家的婢女小厮出来替主人买朝食,许是采买时或随主人家做客时相互见过,便趁着等候的时候闲聊些趣事。

“……听小娘子的乳母说起,鸿胪寺卿府上行三的小娘子近些日子便要出阁了。”两个小婢女凑在一起说着小话,排在她们二人后面的一个小厮听了一耳朵就拍手笑道:“可不就是今日?我家郎君前几日还念叨着给褚二郎君送什么贺礼好呢。”

“褚二郎君?”其中一个小婢女疑惑地看着这小厮,方才说的不是鸿胪寺卿府上的三娘子么,好端端地这人提褚二郎君做什么。“嗨呀,原来是褚二郎君要娶那位小娘子呀,”另一个小婢女反应过来,也拍着手笑:“那可真是巧了,今天可是好日子呢。”

是啊,三月三,春和景明,柳浪闻莺,着实是个明媚的春日。

这半月以来为了上巳踏青预订酒水的客人络绎不绝,程娘子沽酒时尚且记得对客人说两句春日的吉祥话儿,正经到了上巳这日却忘得一干二净。旁边的小姑娘正吃得满嘴生香,程娘子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胡饼,留恋地回味了一下那浓郁热烈的香味儿,又感慨了一番上巳时节的好天气,不自觉地轻声重复:“鸿胪寺卿府上行三的小娘子……”

“鸿胪寺卿府上行三的小娘子?”

圣人今日设宴嘉济池畔,京兆尹岑嗣业劳碌了一整年,元正好不容易得了七日的休沐喘了口气儿。可年节里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总有那么几个对来往胡商和各国使节下手的偷儿,还有趁着人多眼杂拐带小郎君小娘子的略卖人,年后京兆府上上下下又是好一番忙碌。上巳休沐难得清闲,虽被圣人钦点了赴宴,好在他也并不用去圣驾前露脸,便从席上取了酒壶并两只酒杯,与凑过来说话的国子博士崔凇一边饮酒,一边跟着游宴人群沿着嘉济池畔赏春。

崔凇的父亲与岑嗣业平辈相交,岑嗣业挺喜欢这个潜心学问却并不迂腐的小辈,乐得同他闲话。崔凇知道工部侍郎的次子今日要娶亲,因着岑嗣业是褚二郎君的上官,他便捡了褚家婚事的话头与岑嗣业闲聊。原本岑嗣业只是随口一说,崔凇却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是有名有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京城官员,更何况鸿胪寺卿还出身范阳卢氏,是多少门第争着联姻的世家大族,哪怕仅是听旁人说起呢,崔凇都不可能连人家京城卢氏有多少适龄女子都不知道。

岑嗣业也被崔凇问得一脸莫名:“寒竹竟不知?老夫平日里常见少年郎君结伴做耍,褚二可不是那等不好相与的性子。”崔凇表字寒竹,听岑嗣业反问自己也莫名:“我为何会知晓?”不自在地甩了甩衣袖,抿了口酒:“你们武夫总嫌我们文人聒噪。”

岑嗣业恍然大悟,这是道不同不相玩乐的意思,一时好气又好笑,给崔凇添上酒示意他共饮:“那寒竹可冤枉老夫了,那褚二是武夫,老夫可是正经八百的文人。”

“是,岑公是文人,”崔凇说不过这为老不尊的京兆尹,兵败如山倒之际还不忘嘲讽:“也就是路过抓捕现场能徒手夺刀的程度。”

岑嗣业哈哈大笑,得意地捋了捋长髯。这两年的国子监不行啊,除了祭酒没一个能在自己嘴下走得过三招。

二人说笑一回,岑嗣业这才正经解答崔凇的疑问:“鸿胪寺卿卢闳确实只有两个女儿,但他有个妹妹嫁去了旧年的定国公府。卢夫人养育了三子三女,这鸿胪寺卿府上行三的小娘子,就是卢夫人的次女。”

“啊……”听到“定国公府”四个字的时候崔凇已然猜了个大概,待完整听罢半晌无言,说不出是慨叹或是惋惜,只能下意识地接上一句。他虽日日在国子学中讲学,看似无心朝政一心向学,但休沐时偶尔听听父亲与伯父闲谈,对朝中之事还是通晓许多。定国公府阖府上下如今只余卢娘子次女这一支血脉。小娘子怙恃俱失,能从母舅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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