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一步一步,在六部、城防,都策反了一批曾被沈潜纳入麾下的官员。
只待沈潜回朝,便会发现,这曾被他一手掌控的顺天府,如今是要将他吞食的牢笼。
傅凭临捏紧了手中信封,半晌,才将信件再度放回暗格。
门外也正在此时传来迟缓的脚步声。
傅老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迈过门槛,走进屋来。
傅凭临垂眸,朝她行礼:“母亲。”
傅老夫人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登迎的事,可有消息了?”
傅凭临摇头,道:“去了信,托沿途的官员在河中打捞,但如今还没有回信来。”
傅老夫人面色白了白,许久,才又颔首道:“今日没有旁的事了,便陪我用膳吧。”
傅凭临沉默片刻,答道:“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恐怕不能陪母亲。”
傅老夫人面色沉了沉:“你自回到家中,已有几十日了。几十日,日日都有公务耽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活多少日子,陪你用多少次膳?公务就这样重要?”
她高声说了好长的一通话,傅凭临低着头静静听完,只仍道:“还有要紧的公务,母亲先用膳吧。”
他话音才落,傅老夫人便开始咳嗽。
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恨我赶走了许明月?可我们傅家,我们傅家世代是书香门第——你又考上了状元,只娶一个商户的女儿做正妻?这难道不是委屈了你,便宜了她?”
傅凭临沉默了会儿,道:“母亲这些话,我听过许多遍了。从前明月总劝我,不要同母亲争执。如今明月不在了,我想想,还是要与母亲争上一争。”
“母亲说我们家是书香门第,其实也只是因为老祖宗里头有一位考上了举人,当过府尹。可时运流转,在遇见明月之前,家中不是只有一亩三分地,连上京赶考的银子都是找族兄借的么?”
“若不是明月,我连应考的书卷都买不齐。不……也许在赶考的路上,已经在风吹雨淋、挨饿受冻里丢了性命。”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哑:“我当初求娶明月,想的是要给她享不尽的福。可从金陵走到顺天府,她只是在跟着我吃苦。母亲,‘委屈了我,便宜了她’,这样的话,您说出口,自己真的信么?”
傅老夫人许久没有说话,再度开口,却只是喃喃道:“我这是为了傅家。你不会明白……”
傅凭临自嘲地笑了笑:“我从前一直想理解母亲,如今看来,我是永远也理解不了。”
他越过傅老夫人,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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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蜉蝣阁。
侧夫人打量着阁中雅致的布置,眼睛止不住地朝桌上的几副字画瞧。
许明月正坐在桌边等许明星,不经意见看见了侧夫人的动作,便走过去,也看了看那字画——画的是书院中读书习字的女学生。
侧夫人见她走过来,便忙将视线移开,装作对那字画不感兴趣的样子。
许明月却忽然道:“母亲若是喜欢,这字画便赠您。”
侧夫人面色迟滞片刻,别扭道:“我也不识字,也不懂画。”
许明月没有半点犹豫,答道:“谁也不是起初就懂的,多看些便懂了。母亲若是愿意,往后去了顺天府,我可以教您。”
侧夫人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方才点头。
不多时,许明星看似坦然,实则做贼似的开门钻了进来。
许明月看他模样,失笑:“怎么这幅样子。”
许明星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阿姊,你别这么大声说话。我在沈潜身边瞧见不少高手呢,来去都是‘嗖嗖’的,这种人,隔着几里地都能瞧见你、听见你说话。”
许明月笑了会儿,方才道:“是这样不错,但这地方,有人做了……”
她思索片刻,想起梁淼的措辞:“……‘隔音设计’。外头的人听不见里头说话。”
许明星眼睛亮了亮,这才松了口气。
许明月招来他,让人在凳子上坐下。随即侧夫人也坐过来,三个人围在桌边。
许明月开门见山道:“母亲与弟弟应当都知道,今天我带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商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