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处处是生机,许氏书肆同女学堂也是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
京中相识的夫人小姐们,彼此通气,往许氏书肆女学堂引来了许多人。
老先生不愧是曾任教国子监的先生,纵使前后来的许多批学生放在一堂课上,他也能因材施教,叫每个学生都学着东西。
日子一天天过去,学堂中的人数渐渐稳定在三十个左右。
许明月估量着二楼的大小,还能再放下十来张桌椅,又问过老先生,确定了同时教授四十个学生也不算难事。
这日晌午,她便在书肆柜台上拟起新的招生布告来。
晌午留在书肆中吃食盒的几个女学生凑过来,见那布告上写道:“……招收女学生十名,学资书费全免……”
不由小性起来:“呀,许娘子,这是人不如新么?怎么新招的学生就学资书费全免了,咱们可都是正儿八经交了钱的。”
许明月这些日子已同她们混熟了,便笑道:“几两碎银子,你们这些大户人家,才不放在眼里呢。”
她点了点布告:“可我这回要招的,可不是什么尚书夫人、将军府小姐的。我这回招的,是寻常采桑务农人家的女儿。”
几个女学生都愣了愣,有个年纪长些的皱眉道:“难不成要让她们同我们一同上课?”
许明月便同她对视,平静道:“不错,这样不好么?”
那年长的女子思索片刻,认真道:“却也不是不好。我只是担心,她们不懂书,也不会好好上课,来了学堂,说不准还会扰了我们。”
许明月笑了笑,道:“她们不懂书,那不是因为从来没有机会到学堂来念书么?先生教了,她们便懂了。若是还不懂,彼此都是同窗,劳烦姐姐再教一教她们便是。”
那女子本是学堂中资质稍显愚钝的,听罢,眉目舒展开来:“说的也是。”
另外几个人也纷纷道:“许娘子这样做是好的。要我说,就该叫天下女子都读些书。”
“念了书方知世上的事有多少,咱们平日被拘在院子里,哪有机会遇见。”
说着说着,便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一时说要替那些新找来的学生给学资,一时说要资助许娘子再多开几个女学堂的。
正聊得火热,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
众人的话闸子一时都关上了,好奇地朝门外瞧,想看是哪儿闹出的大动静。
才有人走到门边,便见一堆官兵鱼贯而入,将许氏书肆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好在这会儿是晌午,店中书客寥寥,见此情状,都很快逃出了书肆去。
许明月见此情景,黛眉微蹙,走上前将那门边被官兵吓着的女学生护着带到了柜台边。
这时门口的官兵让出一条道,一个身着宫服的老太监自外头走了进来。
那老太监扫视了柜台边的众人一眼,声音尖利道:“哪个是这书肆的掌柜,许明月?”
许明月心中微沉,就要上前。
一旁的几个女子却将她按住了,有人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继而扬声回那太监道:“公公是宫中的人?这许氏书肆的掌柜只是民间一个小女子,怎么劳得公公亲自来请?”
那太监上下打量了开口的女子一眼,忽而缓缓道:“这位小娘子是陈尚书府家的小姐吧?今日之事,乃是宫中主子亲下的懿旨,陈小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陈小姐见他并不正面答话,仍想继续探问。
许明月心中微暖,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不必。
老太监见此动作,了然:“你便是许明月?”
许明月微颔首,平静道:“正是,不知公公有何贵干。”
老太监哼笑一声,道:“你随洒家进了宫便知道了。”
他语气神情都算不得温和,然而周遭官兵诸多,且都披坚执锐,颇有先礼后兵的意思。
两个官兵已然走上前来,似有要缚住许明月之意。
许明月身旁的几个女子,都很快反应过来,想挡在她身前。
有人又道:“今日若不说清楚是什么事,便不许将许娘子带走!”
“我们几个可不是你们动得起的人,有胆就来试试!”
两个官兵见了几人身上的衣裳料子,一时倒真不敢动粗。
那老太监此时却冷笑道:“笑话,这天下还有太后娘娘的懿旨动不得的人?敢违抗懿旨,那便都给我拿下!如有损伤了各位小姐的,自有太后娘娘替你们担着。”
一旁便走出来更多官兵,将许明月众人围住。
许明月几人退到柜台边。几个女子还想护着许明月,许明月却怕她们真的受了损伤。
她安抚地同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对视一眼,笑道:“无碍,我便随他入宫一趟。倘若真的出了事,再劳诸位姐姐、妹妹来救我。”
于是拨开人群,走出柜台,冷静道:“这位公公,太后娘娘虽有懿旨,也只说要带我入宫吧。既是如此,便不要波及旁人了。也免得为太后娘娘添麻烦。”
那老太监闻言,面色阴沉地又看了她几眼,方一挥手,示意官兵将许明月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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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的一路单为许明月备了一辆马车,她索性便借此时间,思索起书肆近日的事务来。
想遍桩桩件件,也没有想到究竟哪一件会与太后牵扯上关系。
到这时,她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这件事,大抵是与沈潜有关。
被带入御书房时,在门外听见沈潜的声音,这猜测便笃定了。
沈潜约莫是在与太后争执,面对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