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吗?”话刚落音,心中又嫌这话问得生蠢,穿雨衣若不为防雨,那还能为什么。只是鸾端穿这个做什么呢?
鸾端在她身后一壁脱下雨衣,一壁道:“唔,雨日行走甚觉狼狈。”
初心:— —
这般讲究可不输于大殿。然而这么一说,更加验证他果真不是凡间的那位公子。初心记得,她以一瓣海棠为那位公子挡雨时,彼时他衣衫鹿靴已湿。他们在慈恩寺廊间避雨前,那位公子也曾找了一柄竹伞前来,将伞全偏了过来,自己却淋在雨中,可见与鸾端并无相同之处。再细细想来,鸾端不仅觉得淋雨狼狈,似也不喜欢日晒,那日在烟霞台,他便是拉着她避着日头立在一棵花树底下。
侍者送来一些大方楼的点心与水。鸾端见竹器里盛的是甘露,遂问:“怎么不用茶?”
侍者回:“上次院首来,主人就吩咐过,院首爱饮甘露。”
初心点头:“没错,我确实爱饮甘露。”说完,捧着竹器即要饮下。
鸾端交代侍者:“点心软糯,佐茶为宜。”
侍者回:“是,那马上呈过来。”
鸾端想了想,淡淡静静道:“不用了,你去准备些泉水,一会儿我来烹茶。”
侍者肩膀一个抽动,端在手中的漆盘差点掉落在地,看着初心的无辜面容,心中暗自庆幸辰鱼不在,接着带着一副无端造孽的懊恼神情退下。
侍者离开后,鸾端见她坐在对面,拉她手腕轻轻一移,温然道:“坐到我边上来。” 初心被这一动作牵引便挪了过来,与他并头而坐。
二人渐有默契的静了下来。
此刻,初心在心间委实松了口气。坐在鸾端对面的时候,她需万般按压自己伸手去摘他面具的冲动。她在心中反复权衡:若能一举摘下来倒也罢了,万一他有所防备摘不下来呢?岂不是连这般客客气气的朋友也做不成?无论鸾端是不是殿下,无可否认他都是找到殿下的重要人物,岂能冒冒失失,因小失大?
鸾端却想,从前清澄做他伴读时,他们时常这样并头而坐。他书案的座椅并无靠背,而是一条长凳,宽愈两尺,长约五六尺,可同时坐上三五人。松间师时有佳作,有时他母后即坐在此处聆听他诵读松间师的文章,清澄和王兄也一并挤在这里。王兄崇武,勉为其难一旁听听便要找借口离开,清澄则双手捧颐,笑容明媚,对他读错何处心知肚明。
自他知晓初心是故人、而非故人小妹之后,他从前并不以为意的俗常俱被他翻了出来如至宝一般捧在手心。粲若院一役无疑是场阴谋,加害他母后的人有之,有负于他的人亦有之,可清澄不仅受了蘼芜殿的牵连成为孤女,更是在尚不知自己是谁的情状下对他母后与他处处维以护之。只是他发现她是清澄太晚了些,不知一切是否还来得及。他凝了凝,低就着头顾她,声音缓缓,竟有些喑哑,最终还是将那个名字咽了下去,唤道:“初心。”
鸾端第一次不唤她院首,他的声音似有一种魔力,念过的名字格外好听,初心蓦然听到自他口中自己的名字,刹那间水流花开,一时竟怔了。
四周风雨沉睡,轩内一片寂然。失而复得,离散相聚,所有的绵绵怅惘,若终有止境,一切便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