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端:— —
他换了个话题:“你处有香七供词,明日王兄与初心就会赶来大方楼堵住你我,不仅如此,还会卷土重来再试探我一番,今夜与明日有何区别?且若是真把初心留下来,她距离我实在太近了。”
辰鱼闻言,窃笑不禁溢于眉梢眼角:“我还以为你担心的是初初之恋在院首面前暴露无遗呢。”
鸾端:— —
“东南角的那间居室与你的寝处明明相隔最远,中间还隔着几处峰嶂与川泽,院首若住在那里,她距离你到底哪里近了?”
鸾端:— —
辰鱼支起身来正色问:“院首的那盏茶与我的有何不同?为何我喝一盏就恨不能大病一场,而她喝下去却毫无反应?”
鸾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起身推窗,往事烟波淡荡:“因她从前喝惯了。”
从前?
辰鱼蓦地想起写有“大-方-楼”三个字的那张字条,初心的草书虽与鸾端并非一辙,笔势与骨气却是一脉相承,“‘从前’是有多前?是粲若院一役之后,还是之前?”
辰鱼一点即透。“之前。”鸾端原本想平静的说出这两个字,却听到自己颇不平静的声音。
辰鱼太过讶异,从年龄推算,彼时的初心不过幼女,与鸾端几无渊源,又怎会喝惯鸾端的茶。
她若不是初心,又会是谁呢?
他注视着鸾端,右手一拍身边的榻沿,分析道:“审香七时,我就听出来了。彼时总在你身边的少女有两位,一位就是你以霁月相赠,为了接近你不惜冒充紫羽的初初之恋香七,”
鸾端:— —
“而另一位呢,就是令香七心存深深芥蒂的清澄。”
鸾端点点头。若说在今日之前还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此时已全无疑问:“她做我的伴读时,茶道精绝,字却写得极丑。我遂教她习草书换她的茶喝,但倘若她的字习得不好,就要喝我煮的茶以示惩罚,久之就习惯了。”
“这么说来,她少年时深陷水生火热啊。你这惩罚到底要喝多少回,才能习惯呢?”
鸾端:— —
辰鱼对鸾端煮的茶连提都不能提,阖了眸、面孔抽搐良久,才道:“我也觉得你待院首有些微妙的变化,从前你心思俱在查找当年真相,任何美人在你眼中与一堵墙无异。自大殿与院首来了一趟大方楼,便渐渐不同了。想来是那张字条,你认出了清澄的字迹。散花坞招亲,院首烫伤了手,你更是不同,那一轮比试谁的茶也没喝。你这人吧,虽说人飘渺了些,心思也莫测了些,可像上回那般生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鸾端深感命运弄人,亦千回百转归去来:“几乎所有的人,甚至连她也自认为是初心。松间师与清澄俱亡一事,早在我随凉月自粲若院逃亡就已传开。昼寂林相遇,我尚未修成仙身,窥得她的梦境,又听前来寻她踪迹的人唤她初心,遂想当然的认为她是初心。此后再重逢,虽有些交集,亦一直如是。她少时心性明媚,后来则多了一番持重隐忍的孤女性格,虽人之常情,也如两人。多年来我只顾寻找当年真相,从未看出其中端倪,若非那张字条,若非她坚持的书道。”
此时,夜已深沉。
今夜无月,天阴着一张脸,不开笑颜。
辰鱼的心却是舒畅。
君知否?
虽雨孱云愁,人还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