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样子。
这个样子应该在学堂中,而不是混在一群兵痞中,干些欺压老百姓的事情。容烨想。
她从随身的包裹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宝贝一样检看一番,小心翼翼地挑出一片。
盘尼西林,美国产,硬通货。
她把药片放进他嘴巴里,用水冲下去。
他睁开眼,四下里静悄悄的,远处传来“嚓”“嚓”几声微响,应该是大雪压弯树梢的声音。
一个穿着半旧袄子的女人靠在墙边,正对着门,面前一堆灰烬,微微地冒出一缕灰烟。
她仰着头睡了,脸上还沾着黑灰,两手紧紧抱着一个包裹,屁股下面是一个箱子。
少年笑了笑。不用说,贵重东西都在她怀里。
他本以为救他的是个半夜出逃的丫鬟婆娘什么的,没想到是个秀气女子。
他撑起身,轻轻伸手去探那个半旧花布的包裹,“床铺”在他动作下发出咯咯吱吱的动静。
容烨皱皱眉,醒了。
“你醒了?”她说。眉目舒展开,像冰天雪地里展开一朵晶莹的莲花。
他觉得脸有些烧,这才发觉头还很昏沉,身上一会冷一会热。
“你昨晚一直叫姐姐,你有个姐姐么?”她问。声音软软糯糯,听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少年愣了一下,嗯了一声,把脸转向柴门。
他不自在地拽了拽身上的毛毯,触手感觉是寻常人家用不起的东西。就连行军发的军毯也没有这个细软厚实。
“你是谁?”他问。
“啊,”容烨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朝他伸出手:“我是容烨,往后你就是我的跟班小弟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盯着她伸过来的手,白净纤细,粉润的指甲泛着微光。这双手比他见过的画报上女明星的手还好看。
他拧着长长的眉毛端详她的脸,从头看到脚。除了一个名字,他还是猜不出她是谁。
不过,若说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谁会这样半夜一个人出门?
“我记不得了。”他把头拧向一边,闷闷地说,“你随便叫好了,‘哎’‘喂’‘那谁’都行。”
“……”
“我说的话我都作数!”他又补充道:“我的命是你救的,别说做仆人跟班,就是做牛做马,我也做得。”
他是个男人,遭难了成了一个女人的仆人,多少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有些后悔。
“那好,”容烨拿眼睛瞥一瞥他,说:“‘喂’!你起来。”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容烨过去倒在床上,“我很累,又睏。你来守着门,我歪一会。”
她有些娇娇弱弱地,倒在那简易床铺上,脸朝里缩着,仍旧抱着那个包裹。
少年眼神忽闪忽闪。
“你不要打什么歪主意,我的东西你不要碰。不然就试一试!”容烨也不看他,对着墙说道。
少年坐在地上,把身上的毯子裹紧。他把快要熄灭的火堆拨了拨,又添了两根柴,把脑袋缩在两膝之间。
容烨睡得并不安稳。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把这些年的事过了一遍。
仆人把她从高柱床上拉起,说“小姐,夫人没了”;母亲的照片和容煜的摆在一起,黑白的,一点都不像他们本人的样子;老爷子一巴掌打过来“让你闹什么自由恋爱,现在张家要退婚”……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脑子里这些人、事,一桩桩一件件,在她脑子里打着漩,她一时觉得自己是在反复思量,一时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纷纷乱乱中,那个人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及其清晰的,如当头一盆冷水,容烨一下醒了。
“小竹竿。”她喊,“喂!”
没有人应。
容烨支起脖子,角落里空落落,那少年已经没有了影子。
她忙望向地上,牛皮箱子敞开着,里面东西乱糟糟……
容烨苦笑,摸了摸自己额头,翻了个身又躺下——她也开始起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