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舒服对不对?你喜不喜欢?”阿生问她,声音放得很低。
“嗯,特别好,比车马店的那个还舒服。”她闭上眼睛,喃喃道。
被子里是个狭小的空间,感觉却被放大,阿生觉得自己心跳得特别大声。他不太明白这种感觉,只得拘着自己,硬撅撅地躺在一旁。
他有一肚子话说,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
身体却比他的脑子预先作出行动。阿生的手轻轻往一侧挪了挪、又挪了挪,直到碰到容烨的手指,温润的、柔软的,微冷。他一动也不敢动,保持这个若即若离的触碰,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要撞开胸膛。
就连容烨呼出的淡淡酒气,也令他觉得沉醉。少年微微合上眼睛。
“阿生,你觉得刘家的女儿怎么样?”容烨突然捉住了他的手指晃了晃。“我很喜欢她,乖乖的,笑起来甜甜的。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丰腴的身材,很美。”
阿生没想到她存着个拉郎配的念头,他对刘英没有很鲜明的印象,只是随口应道:“还行吧。”
说起眉毛,他觉得容烨细细的眉毛才好看,与她小小的鹅蛋脸很是相称。庙会上那种观音画像都是这种细长的眉毛,看着睿智又聪慧还有几分狡猾的灵气。
不,罪过罪过,他当然不敢如此肖想菩萨,他想的是另一个人。
阿生一骨碌爬起,从炕头窗台上拿过油灯,俯身趴在容烨脸侧。
“修一下眉毛吧?”
容烨点点头。她天生的眉毛并不难看,只是边缘有些散乱。每隔三五日,总要对着镜子一根根钳得细细的。
阿生在灯下端详了片刻,拿出小夹子,小心地把眉毛下一根幼细的绒毛拔掉。
容烨蹙眉。他顿了顿,决定这次学聪明点,屏着呼吸,拿两根手指绷着皮肤,快速地拔掉。
眉毛周边的皮肤随着一次次拉扯,微微泛红,瞧着有种委屈的神态。
容烨面颊晕酡红,微微阖着眼,带着清冽酒香的呼吸喷在他脖颈上。阿生觉得身体里那股躁热更加明晰,像是有一头小兽在血液里蠢蠢欲动。
他抿了抿唇,发觉注意力已经全然不受控制。红润的唇下微亮的齿、白皙皮肤上的金色绒毛、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细节无限放大放缓,无不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身旁微微一动,容烨再睁开眼,只看到他的背影。
“你去哪?”容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风兜了进来,是阿生端着木盆和洋胰子打开了门,他闷闷的说:“我出去洗个雪浴。”
拿雪擦洗身体,非得有强健的体魄和顽强的意志不可。容烨暗自佩服。听闻极北的欧洲国家,有些人还会选择冬天跳进冰封的海水里游泳,有强身健体之效果。
皮肤被雪水擦过,反而会红彤彤的发热。可她仅仅想一想就觉得牙齿都是冷的。
“我也想泡个澡。”她瘫回炕上,喃喃地说。
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
阿生冻得龇牙咧嘴地跳进来,带着外头山林和风雪的味道。阿花在窝里抗议一般地咯咯叫了两声,继续把头埋在翅膀下。
他放好木盆,看一眼暖融融的火炕,照旧往里屋走去。
“你等等。”容烨说。
他这才发现容烨还没睡,眼睛在黑暗里炯炯有神的。
“走了睏么?”
“我记得刘一山那天说,这个炕要把头放在炕沿,脚冲着窗户睡,感情咱们之前在车马店躺错了。”容烨说。
阿生不置可否,嗯了一声走到里间坐在床板上。
“要是这样安置,这个炕睡下三个人绰绰有余。干脆……你也睡在这边。辛辛苦苦盘的炕,不能只让我一个人独享。我还怕你受了冻,家里的壮丁就窝工了。”
阿生把缩在被子里的脚又放下来,垂着两腿坐在床边。
先前他在外头兜头一盆雪下去,才制住了浑身的躁动。眼下这情况,他可不能跟容烨再躺在一个炕上。
“不、不了。”他嗫嚅道,“我抗冻。”
“你来看一下。”传来两下火镰的声音,昏黄的灯光充盈起来。
阿生走到帘子那里,探头看过去。
屋顶的横梁下垂落一块蓝花布,正好把炕一分为二,形成了两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你躺在炕稍,我在炕头,咱们楚河汉界各不相扰。”
容烨把用不着的铺盖、衣服堆在中间。中间还躺着个明晃晃的物件,是那个之前被她谎称“电牛棒”的手电筒。
其实,那个炕的最中部才是最舒适的地方,如今堆了一堆杂物。但这话他不好说。
他拿着被子,静静地走过去,把自己躺平、卷得紧紧的。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的容烨与以往不同,有些……大胆。
容烨的酒劲仍旧上头。
睡到半夜,她嚷嚷着要喝水。躺在一旁半宿没敢动弹的阿生叹了口气,起床给她兑了一碗温水递过去。
容烨喝了,含混地道了声谢,睡下,他才放心地回他那头。
刚刚合上眼,睡梦中有人就靠了过了,直喊着热,就势一个手臂横他胸口,又搭靠上了一条腿。
感情堆得成垅的被子衣物都拦不住这个越界的醉鬼。阿生身体一僵,伸出两根手指把容烨的胳膊和腿摘开丢过“楚河汉界”。
他毕竟是个血性男儿,这么一折腾,那股子燥热劲又上来,整个人睡意全无。耳朵旁传来香香的味道,若有似无的,是容烨衣服上留下的体香。
阿生微微偏过头,把脸埋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他是有些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