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廷欲结秦晋之好的意向并不假,更准确地来说是这位燕廷的摄国公主打算从东都的诸位殿下中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婿。然而,由于当年贾后肆意迫害皇室子嗣,导致先帝留下的适婚皇子并不多,其中作为长子的长洲王早已迎娶琅琊王氏的嫡女为正妃,剩下的便只有闵河王、圣人本人以及......已与谢氏定下婚约的陵江王。
乔氏旁支里倒是有好些人选,可这些人选比起诸位殿下们来说,又显得身份低了些,怕是不能叫这位摄国公主满意......也无怪乎这场和谈久久没有定论,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怕是再持续一两个月也是极有可能的。
朝堂无人,外邦来议......地处南境的元国想必也会有所动静,这乌云堡之事,怕是麻烦了。
“三日。”
“啊?”元宝挠了挠头。
“我是说至多三日,我们便进城。”
商云沉复又看了一眼城墙之上的旌旗。
说起来,相较于北境凛冽的风光,接壤南境的沧州其实更显绰约与温婉。
譬如此时此刻,晨曦方至,烟霭弥散,连那份原本就有几分浅淡的秀丽也显得如此堂堂正正。
元京城内。
几乎是天才蒙蒙亮,乔瑜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经逐渐习惯了早起。长安宫内的皇子从小就要开始学习宫廷礼仪,到了年龄后还要请专门的老师进行四书五经上的学习。
乔瑜五岁开蒙,一开始读起书来还有些费劲,但好在这个架空时代的文字与前世的繁体字大差不差,就算有不懂的文字联系上下文也还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因此,乔瑜差不多只花了半年的时间就赶上了进度。可作为“工具”而言,她既不能表现出某些聪明的特质,也不能显得过于黯淡平庸,剩下的便只有装作桀骜顽劣这一选择了。
旁人只知长安宫内的七殿下开蒙晚,不聪慧,却不知她在半年内就已经将四书五经记得七七八八,甚至还能学有余力,继续通读四书五经之外的书籍。
身处异世的这十八年来,乔瑜过得既隐忍又痛苦,记忆里的故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她甚至都快要记不住那些曾经无比熟悉的人或事,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心中提醒着自己,鞭笞着自己,割裂而又迷茫。
“呼——”
只着单衣的少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眼中的阴郁浓重得近乎透出了戾气。然而没过多久后,那抹阴郁便烟消云散,仿若未曾出现过似的。少年迅速从床榻上起身,洗漱,更衣,束发......动作一气呵成,很快就将通身捯饬得整洁干净,看起与往日没什么两样。
紧接着,她覆上白纱,带上药方前往瑞鹤堂。
几乎是她一有动静,潇湘馆四处便隐有骚动。好几拨人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四散开来,像是棋盘上洒落的黑白子。
乔瑜察觉到了这些动静,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瑞鹤堂今日仍旧是开门迎客,乔瑜站在门口朝着招牌看了一眼,难得迟疑了起来。
未曾事先打过招呼便登门拜访,这样的行径未免有些无礼了,也不知到底会不会让林大夫觉得她别有用心。
要不......还是算了?
“乔郎君?”
乔瑜以往看病向来都不会自持身份,因而瑞鹤堂的学徒们也都以为对方只是普通富贵人家的郎君,再加上林琅大夫脾气古怪,每每受到朝廷召见时,通常身边都不会带上学徒,所以瑞鹤堂大部分人都不怎么清楚乔瑜的身份。
“敢问郎君是来寻林大夫复诊的吗?”小学徒见乔瑜手里还攥着药方,便以为她是来看病的,“正好林大夫今日没什么病人,郎君进去了也可以快些瞧上病。”
“......”
乔瑜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拱手道:“有劳了。”
小学徒点了点头,领着乔瑜走了进去。
她轻车熟路地越过大堂,颇为雀跃地掀开了药庐的草帘:“林大夫林大夫,乔郎君来了。”
闻言,林琅放下了手中的药杵,抬头横眉冷对道:“鬼叫些什么,没看见我在捣药吗?”
小学徒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
林琅眯起了眼睛:“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退下,这可不是你们现在能观摩的病例。”
“好咧!”
小学徒没皮没脸地叫唤了一声,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没过多久就不见了身影。
林琅见此情景,无奈笑骂道:“真是小孩儿心性。”然后又将目光放在了乔瑜身上,意味深长地调侃道:“哟,真是稀客。”
乔瑜大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