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贱婢,又让我逮着了。”
一只大脚狠狠踩在安兰惨不忍睹的手上。
“呜呜,妾错了,妾再不,不敢了……”匍匐在地的安兰哭喊着求饶,出口的语调却一派稚嫩天真,与片刻之前的老成全不相似。
“掌事,饶了妾吧,妾以后真的不敢了……”
回答她的更加三分的力度。那掌事穿的是一双内宫高墙履,本是软底,奈何禁不住鞋的主人心窄体胖,软底踩在女童手上,也足有铁夹板的痛楚。
“贱妾知错了……”
安兰的指端渐现青白之色,实在是痛得极了,她却不敢反抗,只是不住地弱声求饶。
“掌事,您饶了我吧,妾长大了孝敬您……”她扬起因疼痛而微颤的头,一双大眼睛楚楚闪动着,满是哀求和童真。
“呸,我要你个小贱婢孝敬我——”那掌事还在骂,唾液溅到了安兰的脸上,安兰却浑然不结婚,只是伸出另一只没被踩住的手,试图去拉掌事的衣摆。
掌事见状,猛地退后一步,踩人的脚也不得不挪开,“贱婢,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是,都是妾的错……掌事别生气了……”安兰飞快收回了手,捧在怀里抽泣着,哭求得愈发可怜。
“噤声!”掌事被哭得心烦,见奈何着滚刀肉不得,扬起手里的篾板,对着女童披头就是十几下。
安兰被毫无章法的篾板打得狼狈不堪,只能顾得上头脸要害,连小腹上都挨了两板。
掌事见她极力抑制着哭喊,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也打得倦了,终于以最狠的两下作结。
“啪……啪!”
“小贱婢,要不是有人护着你,当时就该把你扔了喂狗!下次再敢坏我中院的规矩,就把你这两只爪子剁下来!”
安兰仍护着头,瑟缩着答,“再不敢了……掌事慢走……”
掌事没好气地提了灯,雄赳赳地走了。安兰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勉强站起来。
一只伤痕累累的小手探进衣襟里,摸出那条挨打时拼命护住的蛇肉来,她再也不停留,蹒跚着继续往回走。
掖庭宫很大,里头的破院子也很多,而且各有各的破法。例如安兰回的院子,是户牖绳疏、席天盖地型,属于破屋子里的佼佼者。
最完整的那一面墙下,呆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她的年纪看起来还不很大,面色惨白而浮肿,辨不出本来模样,脸上的细纹只有几根。身上的短褐满是褶皱,头巾也糟污不堪,而巾下的散发已经近乎于全白了。
见孩子回来,她浑浊的眼珠连转一转都不会,只是空洞地向前望着,手指却仍在麻裙上机械而飞快地抠着。
安兰瞧了她一眼,见并无异样,于是也不大理睬,只是扬声道,“我回来了。”便埋头煮起蛇肉来。
那妇人也不作答。安兰烧起开水,正当炉上咕咕声响时,身后突然被人一撞。
“让开!汤!汤沸了!该沐浴了!快来啊!”
话音还没来落,那妇人已经冲上前来,把手伸进了那炉沸汤里。
不等安兰阻拦,妇人已经被烫得一缩,旋即眼神陡变。
“好疼!你要害我!我就知道,你,你这个丧门星,你就是来害我家的!”
她两手掐上安兰的脖子,疯狂摇晃着。
安兰的身体还太小,挣扎不过她,只是用尽量平静的眼神望着她,哪怕眼睛因窒息得充血,也没有动摇半分。
疯妇又折腾了片刻,突然像是回过神来,手指不禁一松。
“姑母,姑母,你冷静一点……”
“孩子……”疯妇如梦初醒,猛地松开手,把女童死死揽进了怀里,“孩子……我的小心肝……别怕,姑母会保护你的……”
她的神情愈发萎靡,过不多时,竟有昏昏欲睡的架势。
安兰在她怀中小心安抚着,挪动着,终于抽出手来,轻拍起疯妇的后背。
疯妇慢慢栽倒在地,安兰把她摆好,才焦急地去挪汤炉。
多烧了好些时候,本就牙碜的蛇肉愈发口味难以形容,但并不影响裹腹。
将肉捞起来放凉的功夫,安兰才终于得闲,呆坐在妇人身边,郁闷地想起来。
五年前睁开眼不久,她便推断出来,她所穿越的这具身体,生在千年前的帝都掖庭宫,是前御史中丞安机的嫡长女。
按史书所载,安氏五岁时,父亲平反,画像重回凌烟阁,安氏一族皆免罪复宅,安氏自己也在十七岁时入宫参选,最终得封后位,得享天年。
身份和地点全都对得上,而在这该死的掖庭宫里,安氏已经待了五年。按着这度日如年的情况,安兰仿佛已经熬了两千年。
终于快熬到头了,安兰绝望地长叹一声。可惜就算出了掖庭,再应召进深宫,那不过是从一座破落的监狱换到一座华贵的监狱。纵然贵为天下之母,也不过是为臣为妾,是丈夫的附属。
落在史书上,只是皇后“安氏”,连名字都没有。
既然占了安氏这宝贵的重生机会,就不得不忠于人事。安兰不是五岁的小孩,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安兰是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人,享受过幸福和美满,也遭受过至亲的舍弃和背叛。上辈子短短的二十年,她的心已冷到了极限,硬到了极限。不甘到了极限。
再活一次,她全部的愿望,就是要证明,女子并不比任何男人差。
她不怕死,更不惧生。
她要用自己脑中历史的记忆,加上不择手段不怕惨死的疯狂,搏它一个天翻地覆。就算无法建立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