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月沉默了下,清透干净的眼睛直视摄像机,眼底似有泪光闪烁。 翌日,电视台新闻记者播报最新消息。 站在市局电视屏幕面前的顾桢,警服笔挺,脸庞瘦削而五官冷峻,隔着屏幕和在一线的人四目相对。 即使屏幕里那张脸被特殊处理过,面容模糊不可辨认,他也知道是她,知道那双浅色眼睛没有任何杂质、笑起来时会有月牙一般弯弯的弧度。 “男朋友”三个字像针尖,照着他心尖最不设防的那个点扎下,将疼痛和想念缓慢而清晰而精准地推了进去。 最后,记者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看不清她的眉眼 ,不知道她嘴角弯起的弧度。 他却听见一句温温柔柔的:“我也很想你。” 是那天他在电话里说“我很想你”,她给出的回应。 画面一转,不再是下班的她,而是凌晨病人情况恶化,她急匆匆进入重症病房。 隔着屏幕,他的眼睛紧盯那抹白色身影,他执行任务的时候戴口罩都觉得压迫,她却将那么厚重的防护穿在身上,一穿就是十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十个小时,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下一秒,顾桢漆黑的瞳孔骤然压紧,目光久久凝住。 有什么从脑海深处迸发炸裂,在一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地动山摇。 医护人员的防护服上都有标记。 或是名字,或者口号,或者是一句简单直白的加油。 她的防护服上是英文单词—— CanineTooth。 虎牙。 那句带着哭的控诉猝不及防在耳边蓦然响起:“她连你的名字都不敢写,就只敢写虎牙……” 脑海有个声音,和那一句哭诉重合,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到的小心翼翼—— “可以帮我看看这道题吗?” 某些无法捕捉的心绪突然清晰,所有细碎的片段在这一刻突然串联成面,自回忆深处井喷一样爆发。 关于那个叫【CanineTooth】的网友,关于那个艾斯头像,关于那个雨天买走自己二手书的高中生。 关于跨年夜的情绪崩溃,关于北大医学部,关于那句“故宫的雪很漂亮的,明年你要不要自己来看”。 回忆里的北京暴雪天寒地冻历历在目,此时此刻兜头而来,冷意顺着神经末梢一路渗入脑髓。 后来她真的去了北京。 她毕业于北大医学部。 他却失约了。 甚至在三四年的时间里杳无音讯。 那些年,她有没有试着联系过他。 顾桢站在那里,警服让清瘦高挑的身影棱角分明,如同不曾弯折的利剑。 可五脏六腑在这一刻不停撕裂拉扯到极致,疼痛让他想要蜷缩。 那些年她吃过的苦,加倍地还到他的身上。 他从办公室的案卷、书刊、杂物中,找到自己尘封的过去。 2015年9月执行任务之前,所有身份资料都被封存,手机上交,社交账号停用,统一交由组织保管。 直到四年后任务结束,他才领回属于“顾桢”的一切,可他甚至懒得打开再看一眼。 年少时的孤立无援让他习惯向前看,他向来理智到严苛,不是会怀念过去的人。 大一时买的旧手机已经无法开机,无法登陆的账号里面,有关于【CanineTooth】的所有。 防止有涉密资料,手机不敢送去外面的维修店,他拿给市局的同事帮忙恢复。 同事不解:“这么旧的手机已经没有办法修了,买个新 的就是。” “修不好了吗?” 那冷峻眉眼间笼着阴霾,低垂的睫毛又密又长遮住瞳孔,声音也有种熬过无数个夜才会有的沙哑。 同事从没见过这样的顾桢,在印象里他一直都是刑侦支队最嚣张的那一个。 智商天花板、军警狙击手大赛冠军、闭着眼睛都能组装枪械,尖刀中的尖刀。 甚至在玩笑里,当年不敢让他去卧底,是因为梦见他在卧底结束后把人家老大取而代之、甚至还发展了一群小弟。 “能修,需要点时间,修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谢了。” 高考结束的暑假,楚航在学校贴吧卖二手书,问他要不要一起。 他并不在意,他不会有一秒怀念那三年,很无所谓地答应下来。 楚航说有人竟然要高价买他的二手书,探花郎就是探花郎,这下充游戏的钱有着落了。 他笑着骂他一句“小孩子的钱你也骗”,直接把人从电脑前拎走。 他看到一个艾斯的头像。 因为喜好相同,又是“学弟”,所以他没有要人家的钱,虽然那个暑假他在打工赚大学的学费。 ——自己来拿还是邮寄给你? ——我去拿。 后面的消息,他在大学报道的那天早上才看到,是“以后有不会的题,我可以问你吗”。 他觉得这小孩儿有点麻烦,谁卖二手书二手笔记一分钱没要,还要赔本承包终身售后。 本想拒绝,可莫名想到那份默默放到自己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