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前, 声音散落在寂静的夜空。 冬夜静谧，不似长夏那般热闹, 只剩下车厢里灯花噗噗炸裂的声响。颈侧传来的痛感逐渐迟钝，比起啮咬，更像是一点点地啃噬，捕猎者要将猎物悉数裹入腹中般的温吞，到最后只剩下一层浅薄的温度，如同做上了所有物的标记，圈养起来日后再享用美食。 容棠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睛，鸦羽般的睫毛盖住眼底慌张。 宿怀璟又问：“棠棠，是谁？” 容棠喉结轻滚了一下, 吞咽的声音在车厢里被放得无限大，与窗外车轮滚动的韵律重叠。 容棠一时无言，不该做什么回答。 这个问题有无数个答案, 每一个都真实，每一个都可以作为满分答卷往上交。 可宿怀璟手里拿着的标准答案似乎跟容棠的不一样, 他不清楚究竟怎么说才算合适。 【直接戳穿他！】 系统有点，机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不是在大反派咬了自家宿主一；还是在这人分明是自己在做隐瞒, 反过头来却倒打一耙！ 总之, 统子很，统子怂恿容棠！ 【直接说！他还能杀了你不成！？】 容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确实不能。 可如果他回答之后, 宿怀璟追问他是从何得的呢？容棠又该作何回答？ 系统对他有所限制, 一些超过时代限制或者涉及剧透的明确指向性语句不可以说出来，那他该怎么跟宿怀璟解释, 一个自幼就常居府中的病秧子，不仅九年前大虞内乱之后的秘辛, 更清楚七皇子实则没有死亡的事实？ 甚至，照宿怀璟的敏锐程度，任何事情一旦给了他一点可以疏清条理的线头，他就能很轻易地顺藤摸瓜找出水面下隐藏的更深的巨轮。 比如说，容棠如何清楚，今年上半年的那个初春，宿怀璟会被人下了药送去风月楼？ 这全都是风险，他宿怀璟不可能对自己做任何不好的事，可万一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万一大反派依旧会黑化，会怀疑容棠的接近另有企图，会审度他的目的与为，那么之后的一切又该往哪个方向发展？ 两辈子的权谋争斗思维，令容棠几近本能地不断分析利弊得失与每一条可能性。任何一条路，只有没有十全十美的把握，他就不该踏上去。 可是宿怀璟坐在他对面，眼中虽裹挟着亟待满足的欲望，姿势压迫感极为强烈不容忽视，但容棠仍旧觉得他色厉内荏得厉害。 他不是在发火，他是在撒娇。 因为要求得不到满足，所以才不可抑制地在他颈项咬上一，用以缓解自己内心那些不可示人也好、躁郁不安也好的情绪。 他需要的答案，好像写在他脸上。 容棠却直视他的眼睛，轻声：“你是宿怀璟。” 这显然不是宿怀璟想听到的回答，可他仍旧克制着，嗓音微哑：“还有呢？” “是的郎君。”容棠说。 宿怀璟愣了一秒钟，好似一瞬间就被安抚成功。 他眼中闪过一丝勉强称得上是喜悦茫然混杂在一起的情绪，容棠继续：“是李长甫的外甥——” 大反派眉头立时皱了起来，他在容棠面前反正从来没有一点喜怒不形色的设定，开心难过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像一个十足十骄纵的孩子。 还不等宿怀璟发难，容棠却紧跟着又丢出几个答案：“是显公的外孙、沐景序的弟弟、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表弟。” 系统怂恿容棠莽上去怂恿了半天，可真的听见容棠这些话的时候，它却瞬间卡壳了，细微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电流声在系统空间里涌动，车厢里再度回归寂静无声。 赶车的马夫轻轻发出一声诧异的音调，低声跟旁侧随的侍卫与小厮说：“下雪嘞！” 冬月十一，虞京开始下雪，绵绵洒落，一点点覆盖这座都城成倍那场滔天的大火。 宿怀璟低下头，静静地凝望容棠，过了很久很久，他忽然笑了一声，向后退去，呈现一种较为放松的姿态，借着烛火的幽光问：“棠棠怎么的？” 桎梏消散，呼吸的空间重新扩大，容棠却一点也不觉得放松。 宿怀璟看似松弛，可分明浑肌理都有所紧绷，不是为了与人抗衡，更像是…… 在提防他的逃跑。 容棠不解，但宿怀璟给他抛出一个问题，不可能不要答案。 可他又不能将真实全部宣之，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果断卖兄弟。 容棠望向宿怀璟的眼睛，用尽了毕所学的演技：“柯鸿雪告诉的。” 系统卡壳变严重了一瞬，头顶几乎要冒出像素点的小问号。 便连宿怀璟，也略显诧异地歪了歪头，看着容棠眨了眨眼睛。 容棠面不改色，心脏咚咚跳。 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前两世为了帮盛承厉，与那么朝廷官员斡旋的时候，他不说过假话真话跟半真半假的话，但从来没有哪一次，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