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追到流云殿,殿内比起平常每一日,都安静得多,那股时常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今日没再闻到了,像是被刻意抹除。
达奚菩于殿前驻足,双手负在身后。
“你好心提醒我,是想帮我?”她上去,在距离他三步的位置停下。
从她“神女”的身份公之于众起,是否选择成为拯救苍生的伟人,就不是她想与不想的问题了,世人多的是有法子,将她推上这条路。
因此,他们会首当其冲找上她的师们斜阳宗,和与南音最亲近的几位师兄,以天下大义为借口,逼他们想出法子来,解决目前这个困境,这也是扶杳单枪匹马杀进魔域的原因之一,他打着“劝服”的名义前来,要将南音带离魔域,失败后安静待在荒芜界,未提出一丝不满。
看似不念同门情谊,实际借此迷惑世人,让他们暂时鸣金收兵,为京方与叶止川争取时间。
南音能感觉得到,几位师兄在筹谋一件大事,这件事有关苍生存亡,有关他们自身性命、更有关她,为得到圆满的结果,他们会不惜牺牲掉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所以南音是要去帮他们,也是要去阻止他们。
“这么快,就忘了那一巴掌了?”他语气平缓,将惧意慢慢渗透,他生性多疑,不信世间有持久的真情,所以一遍遍质疑。
她却不为所动,且十分笃定:“十一师兄不会做这样的事,不止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小师妹,而是换作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做这样的事,这是我对他的了解与信任。”
“如果他做了这样的事,那只有一个原因,他受人操控,身不由己,若真是这样,那我更要去了。”
“就算是扶杳,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她顿一顿,目露忧郁,道理是如此,但平白受这一掌,委屈是难免的。
他低眉,带着自嘲:“你的爱,还真是分给了很多人。”
“你所指是什么爱?若是情爱,那便只给了一人。”她顺口就接,坚定如斯。
他静置稍许,逐步靠近“……可惜吾想要的,你给不起。”
“可若是,我可以呢?”她反逼近一步,月光浸透眉间,明亮通透却不刺眼。
这看似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在达奚菩的心中轰然炸响,这句话的动人之处不在内容,而在于说话之人是南音,他知道她向来说一不二,承诺一旦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
因为这份特殊的笃定,他铁石心肠般的内心,竟被撬开一角,涌入无限的期待。
可只是片刻,他便寻回理智,或许真如南音所说,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是值得期待与守护的,但那一面永远不会属于他——一个曾掀起天地浩劫的魔神后代。
“吾帮你,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南音大胆地凑上去:“你这几日都没出现,想必是已尝过心经融入骨血的滋味了吧,而这只是刚刚开始,越往后疼痛就会越剧烈,你真的不想试试我的办法吗?”
看她信心十足的样子,达奚菩陡然生出一抹无所畏惧,他喜欢看她对他用心的模样,不管是用心的蛊惑、欺骗,还是用心的掩饰想杀他的心思。
为了这份“用心”,他索性将一切危险都视而不见,一步步走近她的陷阱。
“好,那就试试。”他喉咙滚动。
两人来到无音寺附近,落在一座高山之上,无音寺建在对面的陡峭山腰上,从他们的位置看过去,南音寺的全貌一览无余。
此时正有大一队人马排列整齐,从一羊肠小道,弓字型跪爬往无音寺,除了领头的几个,其余每一个都是普通凡人,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法术。
“大家都别害怕,等过了这条路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无论你们想要得到什么都可以实现。”说话的人身着水蓝色服饰,腰间系有青柳纹配饰。
南音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四处寻找那人的身影。
“是在找我?”对面略高些的山头,站着一位眸眼深沉的锦衣少年,眉眼间的青涩被尘世的风霜削尽。
“南音姑娘贵人事多,难为你还能想得起我。”他出言嘲讽,现在的他从内到外都想极了他的中长都云鹤,折云峰扼杀林中那个懵懂的少年都云深已经死了,现在站着她们面前的,是凭一己之力抗起都氏一族重担的碧晔城城主都云深。
那日拿着神农架决绝离开时,南音就料到会有今日景象,她自认问心无愧,所以不会解释什么:“我师兄在何处?”
“正好,他也等你许久了。”他看向无音寺禁闭的两扇山门,目光孤绝悲怜。
南音看懂了这一眼,以前她面对屡犯大错的同门弟子,不得不将其手刃时,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她不会动摇杀他的决心,只是可惜他若是能再聪明一些,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或许在都云深的心中,他曾满怀真心地将南音认作一生挚友,然而如今他有一件比朋友更重要的事要做。
南音示意达奚菩,两人去到山门前,她推开门走进去,他则立在门前撇向台阶下的人群,众人原是埋着头往上的,凭空被这气势震了一下,停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山门后的仙门弟子欲意偷袭,提着剑刺向他,达奚菩头都没回,他们就自行绊倒,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山底栽去,空旷的山间回荡他们凄惨的叫声。
都云深穿过慌乱的人群,定在台阶下方,仰头看着达奚菩,虽是下位,仍不卑不亢:“不知在下可否,与尊主谈个交易?”
……
南音进入寺中,在内蹲守的弟子本欲上前将她擒住,听了山门外令人心惊肉跳的惨叫声,再看达奚菩立在山门前的背影,就一个推着一个,迟迟不敢上前。
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