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的单薄背影,久久没有动过。
两个黑衣侍卫从暗处闪出来,单膝跪在地上。
“皇太孙受惊了。那个小乞丐野蛮无理,居然敢动手打您。让属下将她捉回来,任您处置!”
陆卫青沉默着,没有回话。
他想起苏霓儿说的那几句话——
——“永远不要把唯一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这种情况下,我谁的话都不听,只听自个的。”
话糙理不糙,她是惹人厌了些,可这番话不无道理。
陆卫青的蹙眉深思让本就压抑的气息愈发地沉闷,说话的侍卫立即垂首,不吭声了。
隔了一会儿,另一个侍卫才接着禀告。
“皇太孙,马匹已备好,属下送您出城。”
陆卫青的视线从苏霓儿的背影上挪开,望向京城的方向,眸底一片暗沉。
风云变幻、诡异难测。今日皇城刀剑肆起、血流成河,一切已不复昨日......尖锐的痛让他连呼吸都是克制的。
或许,他不该选择逃避,更不该将东宫所有的希望全压在旁人身上。
陆卫青翻身上马,勒紧缰绳。
“回上京。”
侍卫一愣:“......皇太孙?天亮前您必须离开!”
陆卫青侧眸,冷冷地瞥向两人。两个侍卫不敢再问,低头应下:“是!”
三人才行了几步,陆卫青浑身一僵,气势骤然变冷,立即从马上一跃而下。
“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侍卫们不解,更不放心他一个人留下来,几番劝说不成,只好先行离开、暗中保护。
陆卫青却追着苏霓儿的方向,急急而去。
......奸诈的小人,她拿了他的玉!
*
与此同时,上京的东巷,一条狭窄潮湿的小巷子尽头,胖婶招来一群小乞丐,给每个孩子发了糖果和符纸,吩咐道。
“苏霓儿去李府哭丧,偷了夫人的镯子跑了,眼下官府正四处找人呢。要说这活还是我介绍的,我咋就这么背呢?”
“我估计她是被小鬼缠上了,才有胆干如此龌龊的事。你们把符纸贴在她门上,能避小鬼。”
胖婶约莫四十来岁,生得肥硕,说起谎话来一套一套的。她算得清楚,为了钱啥事也干得出,就是她将苏霓儿骗去李府卖掉的。
她随手一指,指向巷子尽头的一间破茅草屋,那是苏霓儿的家。
小乞丐们难得吃到糖果,也不管是真是假,忙不迭应下,跑到苏霓儿家门前,很快贴满黄色的符纸。
这些符纸是胖婶去找庙里的高人求的,专门对付冤死的小鬼。做了缺德事,心头难免不安,远远瞧着那扇破门就发憷,只好散点钱财,让旁人去做。
据说冤魂在被牛头马面带走之前,会回到生前居住的地方瞧一瞧,怨念重的,还会找“仇家”闹一闹。
胖婶往地上唾了一口:“死都死了,就别回来了。要怪就怪你命贱!”
末了,胖婶扭着腰肢哼着小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得了糖果的小乞丐们一哄而散,独独剩下一个高个男孩站在苏霓儿门前,蹙眉看着黄色的符纸,越想越不对劲。他一把扯过角落里的瘦小男孩,问对方。
“今个上午我走后,霓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高个男孩叫狗子,比苏霓儿大两岁,住在苏霓儿家隔壁,自幼两人就走得近。
大多数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正经名字,叫阿猫还是阿狗,全凭家里的大人顺口。
瘦小男孩将糖果揣进兜里,对着狗子讨好地笑,说自个啥也不知道,被狗子打了一拳后,才不情不愿地说苏霓儿去李府哭丧,一直没回来,具体的情况谁也不清楚。
狗子:“我相信霓儿绝不是这种人!胖婶在胡说!”
瘦小男孩耸肩,他们的命比草还贱,就算被冤枉了又如何?他叹一口气,将狗子拖到角落里,低声道。
“狗哥,霓儿这回肯定惹事了。天黑前来了好几波人,骑着高头大马,凶得很,说谁要是看见苏霓儿回来,支个信,有银子拿!”
瘦小男孩说完拍了狗子两下,示意狗子莫管闲事,眼下的情况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狗子想了想,也不吭声,抬手撕了门上的符纸。
那胖婶就不是好东西,哪有将符纸贴在活人大门上的?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
苏霓儿独自一人走在回城的小道上。
天光微亮、寒春乍暖,早起的小贩挑着热包子往城内赶,同行的女眷见着苏霓儿可怜,想施舍她一个热包子,被当家的骂了。
苏霓儿不在意。
生意人多讲究,还没开张就送人东西,彩头不好。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婉言说自个不饿,加快前行的步伐,同时藏紧袖子里的美玉。
她趁着陆卫青没注意,拿走了他的玉。
这块玉是当今圣上赐给他的,是他身份的象征,是他日后登基所需。
她留着,日后有大作用。
此时的她已不想、也不愿再和陆卫青有任何纠缠。
一刀两断、天各一方,自此老死不相往来,才是仇敌应有的态度、才能从根上杜绝她十七岁以后的惨剧。
她得离开上京。
在离开之前,她还有一些账要讨。
她记得清切,在她和陆卫青去郊县躲避后,没多久她就被通缉了,说是偷窃李家夫人的金镯子。
后来此事随着她的消失不了了之,却在多年后成为文人墨客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