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俯身,结实的双臂亲昵地环住她,覆在她耳畔,浅声低语。
“娘子,其实你......”
“陆卫青!”苏霓儿一把推开他,将一个桃红色的荷包砸在他身上,“你还要假惺惺地哄我么?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荷包是苏霓儿入宫之前亲手绣给陆卫青的,他一直随身带着。
今个下午,一个打扮华贵的官家小姐来寻她,傲娇地宣誓主权,说陆卫青昨夜宿在她那儿,荷包便是他留下的证据。
苏霓儿识得这位官家小姐,是当朝国辅的掌上明珠,是眼下最热门的“皇后之选”。
苏霓儿气不过,却也晓得眼下不是争辩的好时机。
当时两人在凉亭里,苏霓儿护着肚子往内殿走,对方却是个骄横的,指着她的肚皮破口大骂,骂到激动时,竟伸手来推她。
好巧不巧,苏霓儿撞在了凉亭的栏杆上。
胎儿就这么没了。
愤怒和怨恨齐齐袭来,苏霓儿气得浑身止不住地抖。她痛苦地望着陆卫青,不断地呜咽着。
陆卫青默默捡起地上的荷包,仔细地擦拭过荷包上的灰渍,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那青筋凸起的手背狰狞地厉害。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皇后,只能是你;我的后宫,也只有你。”
“你还要骗我到几时!陆卫青,三年了,你说了三年!”
苏霓儿十七岁陪陆卫青入宫,她已经二十岁了。
入宫以后,她本就没有多少机会和他黏在一起,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想着她若是能诞下嫡长子,兴许那些老臣们能看在皇子的份上,许她些安宁的日子。
却不曾想,这一切只是奢盼。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陆卫青背着她有了旁人。
她不再是他的唯一。
他会亲热地搂着旁的女子,许她们山盟海誓、情定此生。一个两个三个......同大部分帝王一样,后宫佳丽三千。
而她,不过是无数妃嫔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恨呀,恨透了伤害她孩儿的人,恨透了变心的陆卫青呀!
她声嘶力竭地赶他出去,柔情不再的双眼似尖刀般剜在他心上。
他亦没有多言,只留下一句——
——“我会罚她,也会证明给你看我从未骗你。”
瞧着他消失在廊下的锦袍衣角,苏霓儿嘲讽般扬起唇角。
听说那位官家女时常借着父亲的便利到养心殿寻陆卫青,实则是私会。
苏霓儿暗自下了决心,要干一件大事。
*
所谓的大事,是一把火烧了养心殿。
四年了,每每苏霓儿记起此事,依旧蚀骨地疼。她从回忆里缓过神,看向陆卫青。
陆卫青今日甚是贪杯,一盏接一盏地喝,没个底。喝到浓处,几个空酒壶斜倒在八仙桌上,哐哐地响。
他素来克制,做了帝王后尤是如此,极少在人前袒露心思,更不曾流露出醉意。苏霓儿按下他拿酒盏的手,他却抬眸望着她。
“知你不喜她们,我都散了。这些年,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陆卫青说的“她们”是指宫里头的那些莺莺燕燕,多是朝中权臣借着千奇百怪的理由送进来的。知他难以推脱,她默默地许了。
却不代表她不在意。
苏霓儿的鼻头酸得很。
一样?能一样么?
她松开陆卫青的手。
“别哄我,我已经二十四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好话听多了会腻、听久了会殇,只有完全不奢望,才不会失望。
陆卫青许是真的醉了,他竟趴在八仙桌上,望着窗外的紫藤花说起了胡话。
“他们说,紫藤花开,四十九月不败,能锁冤魂;”
“他们还说,穿着红衣殉情,黄泉路上不忘前世。”
“娘子,我来寻你了。”
陆卫青起身,对面桌前摆着的碗筷空荡荡的,碟子里的半粒花生米从未动过,椅子上亦无人。
奢华的内殿,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人,哪里有苏霓儿的身影?
唯有高案祭拜台上,香火灼灼、轻烟寥寥。
他喟叹一声,笑着打翻燃着的红烛,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葬身于火海。
景阳宫的大火来势汹汹,宫人们发现的时候,皇上已是一具瞧不出面容的焦尸。
他的怀里,护着一个铜色的牌位。
那牌位上写着:吾妻苏霓儿之位,卒于戊戌年四月十三,享年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