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十二月,前一段时间状态好转的弗利夫人再次旧伤发作病倒,这一回她的情况差得多,让曾一度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伊奈茨心若悬石。
而汤姆,他更多是心烦弗利家族的安全性如何。
老夫人一天没死,都算是安定的保证。
况且,弗利家的金库无疑施了绝对严格的魔法,汤姆知道对于弗利夫人来说自己就是个工具人,金库的继承权只会落在伊奈茨手中。
可惜,伊奈茨不是一个草包千金,不仅是魔法能力方面,她的性格也让他捉摸不透。以前他认为她是把心情一点不漏展现在脸上的幼稚小姐,结果每一天的相处,他发现自己都像在观察一块切面太多太复杂的钻石,折射出来的全是虚影,分不清哪一面才是她。
最近汤姆注意到,捧着书的伊奈茨总在明目张胆地走神,她时不时把视线从书页上移开,一脸淡漠,像在静静地想着事情。
……她到底在盘算些什么?汤姆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盯着她,试图看透她,再一次、毫无疑问,他是什么都观察不出来。
“怎么了?”她反而留意到他刚刚在看自己,转过头主动问道。
“没什么,看你很心烦的样子。”汤姆扯起一个淡淡的假笑,扮演着关心与担忧的情绪,“是……发生什么问题吗?”
“这很难说。”伊奈茨懒洋洋地打发了一句。
她不打算讲实话。他也料到了。
他低下头,掩去快要从心里跳进眼中的阴险。
不等他考虑多少可能性,翌日黄昏,弗利夫人把伊奈茨叫去床头谈话,直觉告诉他应该照搬那天隔墙偷听的手法、听清楚接下来的每一字每一句。
但伊奈茨进门后,弗利夫人没有直奔主题,而是让她把昨天的故事读完——
于是墙壁另一头,汤姆忍耐着烦躁的情绪,听完那本白痴的麻瓜故事的结尾。
“……‘他道破了那著名的谜语,成为最伟大的人;哪一位公民不曾带着羡慕的眼光注视他的好运?他现在却落到可怕的灾难的浪潮中了。因此,当我们等着瞧那最后的日子,不要轻易评价一个凡人是幸福的,在他还没有跨过生命的界限,还没有得到痛苦的解脱之前’①……外婆,我念完了。”
“很好,伊奈茨,你念得很好。”弗利夫人声音有些虚弱,却不吝于赞叹,“我喜欢这个故事,不得不说,麻瓜在写作上的成就比我们耀眼。你妈妈第一次跟我表达这个观点时,我还嘲笑一番……”
沉默的伊奈茨任由弗利夫人自顾自地讲下去。
“我好后悔,当年不该逼着你妈妈回家的,也许她就不会做那样的决定了……孩子,你恨我吗?”
“我没有恨你,外婆,而且这些事都成为改变不了的过去了。”伊奈茨说,声音如同塞了一团棉花。
“那你可不可以答应外婆最后的请求?”弗利夫人哽咽道,“永远维护弗利家族的尊严——关于你父母的……所有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汤姆是你现在的家人,并且永远都是。关于他的真实身世,你和他迟早能在特定的时间知道,就像弗利家财产的钥匙始终在你手中一样。我已经处理好一切后事,你不用担心。等外婆走后,你就是家里的大人了,行事千万考虑再三,别做会令自己悔恨的决定——伊奈茨,你要记得,我们都很爱你,你的妈妈、我和外公,一直都会爱着你……”
几乎是断断续续讲完这些,汤姆再没听到一点动静。
玛丽娜·德拉库尔-弗利夫人断了气。
仿佛早预料到这个局面,伊奈茨没有大声哭闹,而是叫来了罗布,嘱咐他帮忙处理外祖母下葬等琐事。
死寂一片,她在流眼泪,竭力放轻了沉重的呼吸,似是怕打扰已安息的亲人。
连葬礼都没来得及举行,当天凌晨,弗利家来了一行不速之客:一位服饰很高档、戴深兜帽的中年男人,一个外表粗犷、一只拿魔杖的手特地垂在口袋外的青年,以及一个外袍板正、手提小文件箱的男子。
他们十分失礼地无视小精灵罗布的招待,身上雨衣的雨水滴湿客厅的地板。
年仅十岁却完全跟稚嫩二字不沾边的伊奈茨,非常沉着地应对他们:
“我想您不需要亲自跑一趟,先生。”
“伊娜,你不用这么见外。弗利老夫人怎么说也是我的伯娘,我过来送她一程是应该的。”装束高贵的中年男人虚伪地说。
“我的名字是伊奈茨,不是伊娜。”
“唉呀,你看我,实在不太擅长法语……好啦,我也不兜圈子了,律师我已经带过来,手续、文件都处理好,专程来通知你们一声,毕竟,你们现在心里不太好受。诶,别误会,我不是催你们立即搬出来。不过伯娘这样尊贵,想必你们找一处新庄园也不难吧?”
站在不远处的汤姆皱深了眉,而伊奈茨一瞬间恍了恍神,才伸出手:
“请让我看看文件。”
提箱子的男人把厚厚的文书递给了她。汤姆走近她身边,一目十行地迅速看下来。
“噢,这就是你的弟弟?叫唐纳德是吗——”
“汤姆。”他没有掩饰黑眼眸中的阴森气息,皮笑肉不笑地纠正道,“我叫汤姆,先生。”
“不错、不错,你都长这么大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去上学,真是时间飞逝,哈哈……”
垂下头继续浏览文件上的内容,汤姆感觉心底翻腾着一股反胃的异动,促使他产生毁灭面前三个恶心男人的意图。
这时,罗布怯生生地双手拿着一封信件,卑微地小声说:
“小姐,史密斯夫人的猫头鹰送来回信……”
下意识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