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说了一盏茶时间的话,见江萱脸上浮起淡淡疲倦,江夫人想着出门还有些时间,不若让江萱先小憩会儿,便让陈氏与江萱各自回去,待要出门时分再来。
江萱确实有些累,回了月华居后,便斜倚于矮塌浅寐片刻。睡意朦朦胧胧升起间,却听见松节来报,说是正院有贵客来访,请姑娘过去见一见。
江萱纳闷是何人来访,让松节重新梳了发髻,并换了件衣裙,遂领着松节前往澹怀院。
尚未进门,江萱便听到院里欢声笑语连连,一道陌生女声笑得格外张扬。
待江萱进了门请安起身,方见上座一梳高髻的美艳妇人端坐,发间广插金制簪钗梳篦,身着广袖对襟绯色罗衫搭宝相花金缕裙,长眉入鬓,凤眼凌厉,光是不说话坐着便能感受到其身上威势。
其下坐一着鹅黄衣裙少女,坠马髻上顶一整套红宝头面,面容上与美妇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柔和与娇俏,正欣喜地看着江萱。
江萱正眼望去,正是昨日那街边少女。江夫人于上座陪坐,端着笑柔声给江萱介绍:“这是浔阳王妃与郡主。”
浔阳王乃陛下胞弟,常年替陛下镇守边关,因着这两年太后身体渐渐衰弱,加之思念幼子,故于去年被陛下召回,归京常住。
浔阳王妃出身扶风冯氏,算不上顶级世家,但家世也算高贵。而其母亦为太后之妹,然年少失母故由太后教养。二人算是表兄妹,又是青梅竹马,是以太后赐婚让二人亲上加亲。
可惜二人成婚多年,膝下唯有一女,太后怜惜幼子无嗣,更加善待其独女周宣容,早年间便破格封其为郡主,赐号永嘉。
自浔阳王归来,太后恩宠赏赐不断,常召王妃郡主入宫陪伴。
江萱虽预料到昨日那少女许是皇族中人,但未曾想到她身份如此显赫,依礼朝二人行屈膝礼。
王妃犀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江萱一番,也没让她起来,只是呷了一口茶对着江夫人缓缓开口,说起些京中逸事:“前几日,陛下刚刚封了三皇子为豫王。诸王之中他先受封,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了立三皇子为储的想法?”
当今陛下有五子,长子因高烧痴傻,次子与四子身有残疾难承继大统,唯有蒋贤妃的三皇子与皇后养子五皇子能争一争储位。
两位皇子年差不过四岁,论长幼自是三皇子入主东宫,而论嫡庶五皇子也勉强占得上风。然陛下悬空储位多年,两位皇子也日渐长成,储位之争愈发激烈,朝中大臣勋爵莫不纷纷站队,求一个从龙之功。
江夫人轻微蹙眉,不明白王妃为何要这样问。江家甚少参与什么纷争,争储之路千难万险,江家又足够富贵,实属没必要掺合立储之事。
“三皇子已然及冠,陛下封王也是情理之中。”江夫人压下心中疑虑,将封王之事归咎于年纪,并不顺着王妃的意思回话。
王妃见江夫人不接茬,又笑盈盈地说起另一位皇子来:“说起来五皇子今年也十六了,虽早早定下正妃,但侧妃之位仍还空着,各家都要争快破头了。”
笑意不达眼底,王妃盯着江夫人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杨家的人递帖子找我,说家有一女年方及笄,谈及五皇子府中缺人伺候洒扫,托我向太后美言一二。”
江夫人垂眼掩袖饮啜,遮住嘴角眸中嘲讽意味:“那王妃的意思是……”
“太后自然不知晓这回事。”王妃不喜欢杨家卖女求荣的行径,无论那杨氏女长得多花容月貌,她也不会往宫里递半个字。
见王妃讲了这些话仍不进正题,余光又瞥见江萱半蹲了许久身体微微颤抖,心中不满渐生。想到自家素日里也与浔阳王府没什么瓜葛,江夫人实在想不明白浔阳王妃今日为何要这般行径。
郡主坐一旁见此景也干着急,一个劲儿给王妃递眼色。怎料王妃全当作浑然不知,仍不让江萱起身。
江夫人内心窝火,明面上仍保持端庄持重笑容直言问道:“不知王妃同我家说这些做什么?”
王妃眼神在江萱面上流转,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却装作言笑晏晏的模样说道:“我瞧着你家女儿不错,虽长得不像你,但更多些柔婉恭顺。不过看着年幼身弱,你若是有意,我给宫里递个信儿先定下,待年纪到了送入王府也是可以的。”
图穷匕见,江夫人听着王妃的口气当下也不忍着,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暗哼一声。倒底顾念王妃是皇室中人,不好冷脸送客,语气不善地说道:“王妃谬赞了,萱儿年岁还小,夫婿我还得好好挑挑。”
王妃见江夫人不快,亦明白她言中暗含的拒绝之意,只是她一见着江萱那张脸就窝火,忍不住给她个下马威。
郡主见江萱额上沁出薄汗,娇弱的身躯摇摇欲坠,而王妃似乎还想再聊些其他,郡主再也忍不住,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打断道:“母亲!”
王妃斜睨她一眼,面色不变冷冷说道:“宣容,在江夫人面前不可无礼。”
言罢,眼尾扫到江萱身上,瞥见她保持半蹲姿态许久却挑不出半点错误,尚稚嫩的脸上也无怨愤不满神情,与记忆中那个骄傲的人完全不同。
她们到底不是同一个人。王妃暗自想着,还是让江萱起身。
忍着膝盖酸痛,江萱走到江夫人身边的杌子前坐下,趁没人看见轻捏小腿,亦对王妃刚刚的刁难一头雾水。
周宣容虽被训斥,但见江萱平安坐下,可算是放下了心,也乖乖地坐回椅子。
“其实今日前来,也是有另外一桩事。”仿佛刚刚的不快从未发生过,王妃笑着说道,“昨日宣容乘车出行,谁知那马匹发了疯,差点摔伤萱容,幸得你家姑娘帮助。”
江夫人慈爱看向江萱,也将方才的事抛之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