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切归于平静……
后勤营房,一间貌似私塾的房间里,一个男人和几个士兵正在相互核查核对着各种记录。他们要将战后的人员资料一步步分理出来,将生者重新造册,亡者精确归类到他们的来处,以便找到他们的家人,得以善后。
“先生,您休息一下吧。再怎么赶,一下子也做不完的。”一兵士对那人说。
“没事儿的,不累。”那人应道。
兵士见他面色苍白,又道:“那我给您取些水来!”
“好。”他笑道。
营地一角的病房里,阿忠跟着那人正在仔细地给病患查看伤口,并一一问询着他们的感受。无论轻重,他都会亲自手术、换药。这一天天忙活下来,日子过得很快。
一日傍晚,阿忠去取馒头的路上遇到了那个先生,恍惚觉得这个人曾经见过,却又想不起是谁。
“到底是谁呢?”他边走边将所有人依次想了个遍,都不是他们或他们周围的人。本想将这事儿告诉那人,他想了想后又觉得许是自己多疑了。这里是几千里外的京城,不是北山!
“少爷,他们的伤怎么样?”一天晚上他问去。
“没伤到骨头的便没大碍,养些时日就痊愈了!”那人应道。“其他的伤好了只能回去,在家里做些简单的活儿……还好现在收成不错,如此他们也饿不着的。”
“是啊,听说此战之后朝廷的善后越来越好了呢。”阿忠说。
“那就好。”
“少爷,有件事我一直没跟您说,但心里一直都纳闷着,现在您不忙了,我就说道说道。”阿忠又道。
“说吧。”那人笑道。
“好。”阿忠正欲细说,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大夫,大夫!”
健一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梦到了北山、妻儿和他的私塾,还有许许多多的小伙伴们,他的父母。他很开心。
“健一,健一,”最后他在一连串呼唤中苏醒过来。
……眼前的人很陌生,眼神却无比熟悉。“世宽,真的……是你!”他激动起来。
“是我。”那人笑道。“都怪阿忠不早告诉我,否则我们早就见了。”
“现在也很好,至少你还没走。”健一道。
“我也正打算去看你呢。怎么样,感觉可好些?”
“还好,就是疲惫。”
“你累坏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
过了一段时日,阿忠见那人总是垂下眼帘一言不发,状态非常恹馊。他心里很不好受:因为他一这样便就是伤心了,若猜得没错,应是健一不大好了。
“少爷!”他走近他。
那人眼中润亮,“健一一直奔波,身体本就弱了,去年又赶来参战,更是雪上加霜……若不是要教孩子们做些文书工作,他早上战场了,我们也就永远见不到了。”
“连那些补药也没用了吗?”阿忠又问。那人摇了摇头。
健一何尝不了解一切,对他说:“世宽,我若走了不要伤心,比起地下的孩子们,我已经很幸运了。”
“别乱说,以后还有很多事儿要去做呢。”那人心里苦涩道,“而且,你的学校也还没有扩大,不准放弃。还有书礼、进宝、成文,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呢。”
“是的。可无论结果如何,我心里都是欣慰的。”健一笑道,“采石这一战,我们与金两败俱伤。为了疗伤,数十年内是不会再开战了。南方财富,北境兵强,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这不就是你推广儒学的道理吗?天下一家 。”
“是的……你说会有人懂吗?”健一苦笑一个。
“当然有。”
“那便好。”健一的眼角弯得像孩提时候。“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有孙子了呢。”
“孙子?”
“是的。砚儿回去之后,古丽也走了。她临行之前告诉我她已经怀了身孕,后来写信说是个男娃子,让我告诉你高兴高兴。只是你要原谅我们不能把他还给你了。”
“哪儿都是家,孩子喜欢就好。其实我一直愧对两个孩子。若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分开。”
“别这样想。都是个体贴的孩子,不会怪你的。”
……
半月后健一去世了,和其他人所有战士一样,他被葬在采石,没有墓冢,没有记录。
当冬季的第一片雪花落下时,远在西北的慧嘉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去了!
第二年秋天,北山粮食又大丰收,经济又恢复过来了,欣欣向荣。李家粮店,李夫人几年前已经去世,李老爷也七十多岁了,不过他的身体仍然硬朗,还能轻松操持店子。南来北往的老主顾们还是如常来关照他的生意,顺便送上一些毛皮果酒。
而其实这一年多里,他心里一直有个疙瘩,隐隐作痛的:收到两三封儿子的来信,发现口吻不一样了。儿子偶尔会让儿媳代笔,可所有信都不是他写的就不正常了。西北安定,儿子也才天命之年,还是健康的时候。他常常这样想。他也试图从商贩口中套一些消息出来,但他们都推辞未回西北,不解详情;北山他的朋友们都不在家,也无从探查。
人最不能有心病,若有心病,便饭不思茶不饮,久了身体自然衰弱。他有不好的预感却又极力去排斥它,最后他决定亲自去西北一趟看个究竟。盘粮食换银票,诸事备后,一个人的到来让他彻底明了了一切。
“伯父!”
“成文来了!”
“是。”
……
“成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