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微有着慌,陈萍萍不由暗叹,到底是年纪小,一遇事就乱了方寸。
“无事的,每年春天都得来上这么一遭……歇息两天便好了。”
李瑶兮不理,快速推着他一路来到卧房,就将他打横放在了塌上。
“倦了,”陈萍萍裹紧被子,道。“你若不愿走,再留一会也无妨。”
此话正好说在李瑶兮心坎上。
“我等你睡着再走。要是不舒服,及时和老齐说。”
困倦沉沉袭来,陈萍萍神思倦怠,只是微微点头以回应。
似乎感到自己将要睡去,陈萍萍双唇微动,道:“留在京都吧……”
李瑶兮神色一震。久久未能回神。
她的犹豫和挣扎,竟全被他看在眼里么?
她明明掩藏得很好啊……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陈萍萍也不再问,只是李瑶兮觉得他身上的气息都颓败了许多。
陈萍萍的头往远离李瑶兮的一侧偏了少许,眉梢一点一点耷拉下来。
李瑶兮只觉着前所未有地慌乱。她爱陈萍萍,也爱荧幕!
“我……我想想。”
李瑶兮撂下这句话,落荒而逃。
腕上的樱桃缠枝手钏还闪着晶莹剔透的光彩。应为戏痴,应为戏痴……
可想到陈萍萍,她的心,慌了。
她想过抽身而退,同导演一起回到她的世界,组成天造地设的一对拍档,拍出最最无与伦比的作品来。
可……她又留恋他的一切。
李瑶兮在脑海中勾勒陈萍萍的模样,疯狂搜寻着有关他的事物。
他总喜穿那身朴素却彰显威严之气的黑色院长袍。他消瘦的身躯撑不起宽大的袍子,端坐在黑色轮椅上,羸弱却不可侵犯。光是坐在那儿,就让人生出臣服的心思。
他看起来冷血漠然,可待下属却恩威并施,还极为护短,能让鉴察院上上下下,无一人有反心。甚至在他与庆帝撕破脸后,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买来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孤女,护着她们、宠着她们。即使那些年轻的姑娘们与他开开玩笑,做些不敬之举,他也愿意纵容。
他畏寒、字丑、早膳喜食包子与稀粥、棋艺精湛却动不动就让棋;他爱干净,恨不得每日都要沐浴,衣服上常沾着淡淡的皂角味,混着中药的苦涩,像极了他这个人。
他虽是畸余之身,却有一身傲骨。这副孱弱之躯就算被千刀万剐,也剐不折这如竹傲骨。
纵身处黑暗泥泞,但在他身上,始终可见微弱的光明。
她李瑶兮爱的陈萍萍,鉴察院院长陈萍萍,绝不是朱黎口中所谓“剧情的牺牲品”,不是命运被“执笔者”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提线木偶!
李瑶兮心中酸涩,泪水几乎控制不住地落下。既然她来了,就一定一定要拯救陈萍萍,不让他落得被凌迟处死的下场。
不然,此心怎能安?此生……怎能安?!
“我不会不管你的……永远不会!”
正跌跌撞撞地往落花别院走的李瑶兮猛然转身,向着陈园奔去,泪水夺眶而出,承诺道。
“导演,对不起……
我们……可能无法成为拍档了。”
……
不过浅眠了一刻钟,陈萍萍就因咳嗽醒来。
他伏在枕边,咳喘好一阵子,左手紧紧按在胸口处。
老齐闻声而入,正想问问他要不要吃点药,就听陈萍萍道:“你在外面服侍就好,我这里……没什么事情,咳……”
因气息不稳,他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间或夹杂着溢出的咳声。
老仆人知道陈萍萍性子倔,自知劝不动他,只得为他倒好温水,随后依言出去。
就连影子,也被陈萍萍强硬地遣出了屋。越是虚弱的时候,他越不想让人目睹。
陈萍萍强撑着压住咳嗽,却只是徒劳功夫。他眉头蹙得极紧,又是剧烈地咳出声。
房门被一个人突然打开。陈萍萍本就咳得难受,心情也逐渐烦躁。如今见竟有人如此不知礼数,敢随意闯进来,不禁冷下了脸,勉力支起身子看时,却见是李瑶兮焦急的脸。
李瑶兮早在门外时就听见了陈萍萍的咳声,就知他咳疾犯得厉害,不顾旁的,推门就进。
柔和的真气在她掌心聚集,如细流般缓缓从陈萍萍后背处渡入他的体内。这般反复几次,陈萍萍才觉得舒服多了。
“你疯了啊你?咳成这样还自己熬着!”李瑶兮真的着急了。
陈萍萍无所适从地盯着她半晌,张口欲要说话。
“别再和本姑娘说不碍事!”李瑶兮咬着下唇,瞪着陈萍萍,道。“要是我走了,你不得活活把自己糟蹋死!”
陈萍萍听了这话,迟疑一下,良久才试着启唇,道:“你……”
一个“你”字才出口,唇就被李瑶兮温柔的手指堵上了。
“走你个头啊!”
李瑶兮用力揽着他,将自己的温度传给他。“就算天塌地陷,本姑娘也不走!”
陈萍萍没有去看她———他的眼眶已经微红了。
他平伏气息,低低道:“外面黑,今晚你在我屋里留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