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紫阳
“锦尚,查清楚了。来者共四人,是向大人的内人女儿,和两位婢女。”无烛火的漏风屋子里,平淡回荡着声音。
头顶那片薄弱屋檐透进束束阳光来,直射到,铺满稻草的地板上,让空中飘荡的灰尘无处可逃,显露无遗。
正中间那人穿得简陋素净,靠在墙上的那把剑却奢华无比,表面一尘不染,散着淡淡寒气。
那人抱着胳膊,转而抬眼张口“这般看来,便是躲避赵择而来的。”他的声音很轻,听着十分年少。
“肯定是了!锦尚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旁边那个正经站着的小孩不过十六岁,猛然地怒吼吓了口中的锦尚一跳。
小孩很偏激“赵择那个狗皇帝,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已经强要了许多官员家的姑娘了!”
“真的是……!诶!”小孩还没说完,头上就一股疼痛,他急忙去捂,疼得呲牙咧嘴。
“白上韫!”一看就是头头的男人擦擦手中的剑,把剑放了回去“你虽是我们之间年纪最小的,可犯错还是得打。”
白上韫马上瘪了气,方才他用带着剑鞘的下剑刃,鸿毛般敲了一下便疼痛难忍,白上韫可不想再挨打了。
“错了锦尚……”他扭捏说道。
“切记,我们只是落脚客,其余的事……不要再乱提。”
白上韫有点傻了“那……我们为什么暗查那四人?”
头头看了过去,眼中盈着静谧“我只是对那个侍女感兴趣罢了。”说完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还有,我的事你少问。”
“诶?”
夏之桃扶起那个孩子,立马抬起手把了把脉,从腰间取出小壶水,往他嘴里喂了点。
“咳咳咳……咳咳。”男孩子咳得很厉害,前一刻才喂进的水已被他咳出来不少“咳咳咳……母…母亲?”
万幸,他一睁眼便道出了话。
“我不是你母亲,你母亲在你身旁。”夏之桃见他醒了,粲然一笑,怀中的小男孩稍微害羞,自己坐了起来。
“谢谢姐姐。”
“这点小事就不用谢我啦!”夏之桃已然好久没有医过病患,此刻见他精神许多,实在说不出的兴奋。
“你倒没什么大碍,应该就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夏之桃关心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很快回答“庄楷凡,我母亲给我取的。”庄楷凡摇摇欲坠站起来,在背着还算干净的布包里翻着什么。
“姐姐…这个送你。”他掏出个小小的陶瓷白盒子,夏之桃接上就一丝凉意而来。
夏之桃好奇打开,凝固的花卉白膏体中,停着两三朵九里香。淡缃色的苞儿灿灿袭人,闻名的馥郁也沁人心脾。
瞅着虽然单调,但也小巧玲珑。
“庄楷凡,这香膏是?”
“是我自己做的!姐姐你别看我小,我的手艺可好了。”常平城确不穷,可偏远地区的繁华代价是知识的匮乏,这里的孩子大都上不了几天学,年纪轻轻便要学着赚钱养家。
庄楷凡见夏之桃一言难尽的模样,急忙开口“姐姐,这香膏虽不值钱,可也没什么问题,你抹不会得病的。”
“为何这么说?”
“曾经胡烊姐买过我的香膏,她用了不知为何得了癣,到处传我卖的东西有问题,所以后来……我很少卖香膏了。”
庄楷凡边说边流眼泪,豆大的泪珠划过面庞,滴到扬灰的地上。
夏之桃笑了,用衣袖擦去他的泪,举起双指在香膏上转了两圈,抹到耳后和腕上“恩……小庄手艺真好,这香膏还是紫阳花的呢。”
庄楷凡弱弱问一句“真的么?姐姐?”
“哈哈哈,你该去长若城打听打听,我夏之桃从不撒谎。”
庄楷凡心里一阵欢喜,自己擦了擦脸拽了拽身旁母亲的衣服“母亲,之桃姐姐喜欢我做的香膏。”
虞氏笑着一个劲点着头,身体不知道往哪里倒,毕竟她的双眼已经失明了。
“不过小庄,若你是做这个的,肯定有许多,送我紫阳花的是为何?这方才是阳春时节啊?”夏之桃怕不知轻重的庄楷凡拽倒虞氏,不动声色地拉着他问。
而身后,虞氏已经被向颜轻扶到后面坐着歇息。
“因为之桃姐姐你身上就有紫阳香啊?刚刚我躺你怀中嗅到了,可浓了。”庄楷凡继续好奇接道“难道之桃姐姐,你原先是,不喜欢紫阳香?”
夏之桃觉得好笑“我来这一路都未见一棵紫阳树,更别提如今也不是金秋。”
她揉揉庄楷凡的脑袋“定是你闻错了。”说罢,站了起来,也没有去管裙边的土灰,径直往医馆走去。
“小庄,你在你母亲附近呆着等之桃姐姐好不好?”夏之桃只是微微回头,她知道庄楷凡是个乖孩子。
“好。”庄楷凡听话应下,一路小跑,坐在虞氏旁边靠着她。
递给母子俩粮食的向颜轻笑了,很快就跟着夏之桃走了进去。
医馆里,比她们二人所想还要糟糕——混乱,不堪,以及惨淡。
这里挤的,坐的,躺的,都是些面目狰狞,溃烂全身的病患,因这场突如其来的严重鼠疫,定安县所有人岌岌可危。
再加上战事不知何时会胜,想如此,夏之桃不寒而栗。
“许大人,江庆战事你可知晓一二?”
“额……夏姑娘,我虽是边疆县的县衙,可…”许墨言自己都难以为情地挠挠头。
夏之桃顿了一下“许大人,你来定安县当县衙,是不是没有多久啊?”她很朴拙地看着许墨言。